廳室内,安西教練在協議書的擔保人位置,一字一劃的落下自己的名字,心中卻陡然升起些陪小孩子過家家的荒謬感。
“落款後,請您再按個手印。”雪奈順手将印泥往安西教練跟前推了推,哦,HANA沒印手印,大概是不知道什麼吧,回頭得讓他補一個。
安西教練:“……”
隔間裡,安西夫人眼睜睜看着自己老公用食指沾了了紅印泥,往那份文件上戳,心中感歎她有多少年沒見過他這麼乖順的樣子了,好像從當年去她娘家求娶她後就沒了吧。
嗨呀,總歸不是那個叱詫風雲的‘白發魔’了,甘願讓個孩子拿捏。
安西教練按雪奈的意思搞完那份勞什子協議,擦完手,抿了口茶,才老神在在的發問:“鸠山同學把流川同學支開,是有什麼想要問我的?”
雪奈收斂了眉眼,語氣卻總透着些不虞,“我想請問教練,在您看來,楓的籃球天賦不如HANA麼?”
流川楓不在乎安西教練的偏心,雪奈也可以接受安西不給自家珍寶有待,但是這優待下的潛在理由雪奈卻無法不在意。
像是所有望子成龍的家長一樣,誰不希望聽見别人誇獎肯定自己的娃呢,要是自己娃被質疑了,那肯定也是要辯上一辯的。
“……”安西教練聞言陷入沉默。
“您可能不知道,我認識一些深體大畢業目前從事體育甚至籃球工作的前輩,他們對楓都給出了極高的評價,說他甚至不比号稱日本第一高中生的澤北榮治差……”
“而且我想,通過對戰山王的那場比賽,楓醬也證實了他們所言非虛。”
“鸠山同學,為什麼會認為在我的眼裡流川的天賦不如櫻木?”安西教練沉吟片刻又把問題抛回去。
“這不是很明顯麼。”雪奈撅了撅嘴,又不好意思直說‘你都沒給楓醬開過小竈。’
畢竟安西教練是隻給櫻木開過小竈,除了他其他隊員都沒這個待遇,流川楓也隻是其他人中的一員。
“鸠山同學,我并沒有看低流川的意思,他和櫻木一樣都有着非凡的籃球天賦。”安西教練目光深遠了許多,“櫻木……像一張白紙,而流川大概就是我想要櫻木臨摹出的答卷的模樣吧。
雖然委婉,但是這幾句話中的褒獎意味已經極盡安西教練此生保有的溢美之意了。
雪奈卻仍不滿意,她皺了下眉頭,“您的意思是說楓醬已經足夠厲害了,所以您才不給他特殊優……哦,指導?”
“不。”安西教練立刻反駁,“流川同學的上升空間自然還有很多,隻是我不方便……”
“不方便什麼?”
安西教練繼續卡殼。
隔間的安西夫人卻分外了解安西教練的心裡,他隻是怕孩子過剛易折。
雖然僅僅見過櫻木和流川幾面,但安西夫人明顯能看出兩個孩子不同,櫻木心軟連帶心性也搖擺不定,很容易受人左右。而流川,看得出他是少有的心智極為堅韌的孩子,比起櫻木,他要更為自我,并且……并且富有極強的自尊心,這一點很容易讓她想起安西教練的另一個弟子……谷澤。
那個一直埋在她丈夫心底,令他懊悔不已的孩子。
雖然安西教練不說,但安西夫人一直明白,他心裡認為是自己對待谷澤過于嚴苛,才導緻谷澤遠走美國,最後落得客死異鄉的悲慘結局。
因此對于同樣看中的流川,安西教練才總遠遠的看着,喜歡當然是真喜歡,但也真是葉公好龍,喜歡着也懼怕着。
怕自己言語行為過激,再惹出一個谷澤那樣的悲劇。
遲遲得不到安西教練的答複,雪奈也沒有耐心了,她直接擺出早早計劃好的答複,“教練,您應該聽說過,我為楓醬能好好打籃球布置了很多,我指學校裡。”
安西教練:“……”
“雖然無可奈何,但楓醬現在仍舊必須遵守學校課時制度,因此下午的社團時間對他來說尤為寶貴,而我不認為現在湘北的訓練強度或者訓練内容能夠滿足楓醬專業提升的需要。”
“……鸠山同學也想支持流川同學去美國?”
“嗯?這個楓醬應該跟您講過的吧。”
安西教練略微點了下頭。
“嗯,是的,我會逐步協理楓醬去美國甚至是NBA籃球技術以外的事項。”雪奈語義肯定順便客套了下,“我基本算是美國長大的,這點您可以放心。”
安西教練又點了點頭。
“哦,回歸正題,介于教練您的身體情況,我也十分理解你無法時時出席湘北籃球隊的日常訓練的原因,所以我提意從下一學期開始為湘北籃球隊招收額外的執教教練,您以為如何,當然主教練還是您。”
雪奈一臉殷切,就差直言,你既然不能好好教我們家楓醬,那我找人來教總成了吧。
安西教練鏡片後的眼睛猛地睜了睜:“……”
所以這丫頭這是還準備動他的‘飯碗’??
不遠處的安西夫人一個沒憋住‘噗’的一聲笑,趕忙拿帕子捂住嘴。
“您既然沒意見,那找新教練這事就這麼定了,新增人員名單回頭給您過目。”雪奈從容的将沉默當默認,心滿意足的點點頭。
“我想說的就這些了,今天也叨擾了您和您夫人許久,我們這就告辭了。”解決完主要事項,雪奈就立刻收拾行裝,迫不及待又馬不停蹄的辭别。
全程表現慢半拍的安西教練,和隔間的安西夫人:……
…………
客人走後,安西夫人從隔間出來,坐到入定似的丈夫身邊。
她靜靜打量了會兒安西教練的神情,見并不異常後才出聲調笑道,“沒想到今天竟然被個小輩搶了風頭呢?啊啦,可真可憐。”
“哼。”安西教練别開胖臉不理會妻子。
安西夫人見丈夫仍有活力,暗自松口氣,又續了杯茶讓他喝,“其實我看,那位鸠山小姐,心眼不壞的。”
安西教練沒說話。
兩人兀自喝着茶靜坐了一會兒。
安西教練看着屋外逐漸被晚霞染紅的天空,突然問安西夫人,“你說,讓義輝明年去湘北怎麼樣?”
安西義輝,安西夫婦的獨子。
“哎?不是已經說好要送小輝去秋田……”安西夫人愣了楞,轉而又明悟的笑起來。
“嗯,好吧,湘北看起來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呢!隻不過……他到了你手底下,屆時你們可不要吵架才好。”
“哼,那小子還是太松懈了。”對象是自己。兒子,安西教練才露出些‘白發魔’的真性情出來。
安西夫人瞟了眼安西教練的表情,偷偷抿了下唇故意說道,“啊啦,不過也不用擔心,剛剛鸠山同學不是說了嗎,會多給湘北隊加幾個教練,到時候人多,看的住他,你就放心吧。”
安西教練:“……”
放心?他放什麼心?對誰放心?
傍晚的涼風由遠及近的吹進廳室,安西教練動了動腿站起來,擡腳往外走。
“咦?你要去哪兒。”安西夫人奇道,見他從鞋櫃掏出運動鞋,又悄悄抿了嘴笑。
“我去散步。”
“現在?馬上要吃完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