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再次喚出付喪神的人形,這是命令也是叮囑,“小烏丸,不惜一切代價,幫助這個時代的劍士,幹掉敵人。”
這也是為了他自己。如果想活下來,他們必須幹掉這個時代的“鬼”。
從嗓子眼裡泛起的血腥味成為他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點知覺。
希望,他不會真的死在這裡。
2.
他睜開眼,看到的是木質屋頂,最典型不過的日式民居的裝潢風格和陳設。單看這些,是看不出什麼的。
他是回去了嗎?還是沒有。
轉頭,對上少年的青綠眼眸。
少年坐姿端正地坐在一邊,臉上有幾道疤痕,很深,但那是從慘烈戰鬥中活下來的證明。
哦,好吧。今井元岚心想,看樣子還沒有。
少年一定是個劍術天才。年紀那麼小,卻在和那麼恐怖的敵人戰鬥。不過,失去了左手……也幸好隻是左手。如果活在現代,時透君的左手還能試着用假肢彌補,如果有機會的話,還可以找到異能醫師治愈。
“我該說早上好?還是下午好,時透君。”
“鬼已經被消滅了。”
“那個,鬼大叔?”
“不隻是他。”
少年看上去還想對他說些什麼。
“盡管開口,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強的。”
這個時代有太多不同尋常的地方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以他在現代社會的恢複速度,那樣砍進他身體将近一半的傷口,他無論如何都無法靠靈力恢複,但這個和曆史有太多不同之處的大正時代,果然适合靈力者生存。
“時透君,你有見我的刀嗎?”
時透無一郎指着牆,“在另一個房間。”
今井元岚高興了。他向時透無一郎道謝,做好了離開的打算。
他現在要去搞點曆史上沒有的大動靜,好讓同事快點帶他回家。
“可以等一下嗎?我需要告訴你一些事。”
畢竟算是一起經曆過生死存亡之役的“戰友”,今井元岚願意洗耳恭聽。時透君年紀很小,他對小孩的耐心也總是比對成年人要多。
他聽着,頻頻點頭,對比時透君口中的大正時代和他曆史課上學到的大正時代,這些都是寶貴的情報。
“也就是說,名為‘鬼舞遷無慘’的鬼死掉之後,世界上就不再有鬼了。而你們作為‘鬼殺隊’的職責,也到此結束了?”
少年對他點頭。
時透無一郎并沒有提更多的東西,比如斑紋,比如通透,比如他活不過二十五歲。向醒來的今井元岚說明事實,是新任主公需要他做的事。
“我明白了。謝謝,時透君。”今井元岚想了想,又道,“我也有應該說明的事情。”
他算是來自未來的人。未來的時代,他并沒有聽說過像那個上弦鬼一樣的‘鬼’。在他活着的時代,鬼隻是一種對無實體靈體的統稱。
就工作身份而言,他隸屬于時之政府執行部,主要任務是處理試圖改變曆史的“曆史修正主義者”。因為曾經的敵人在他身上做了點手腳,所以他來到了這裡。
大概是這個原因。
少年點頭表示了解,又問道,“那,你要如何回去。”
他對少年笑了笑,他現在心情不錯,“我準備去刺殺當代天皇。”
“诶……诶?”是殺鬼的高手,但從未有過殺人意圖的少年一臉懵。
“既然你們一直以來的敵人被消滅了,你們作為前線的戰鬥力就應該好好休整一段日子。有緣再見,時透君。”
他站起身,依着時透無一郎所指的方向去找他的刀。
——————
原來現在是中午啊。
他喜滋滋地把小烏丸本體抱在懷裡,他仰頭感受溫暖和煦的太陽光,小小地慶祝了一下劫後餘生。
走廊拐角走來蠻眼熟的一人。
是昨天——或者前天,那位出刀自帶旋風的年輕劍士。
“攔住他,不死川!”
嗯?
今井元岚回頭看着追出來的時透無一郎。
為什麼要攔住他?因為他說要刺殺天皇?
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不死川實彌還是會按時透無一郎的話去做。雖然隻要站在這個立場和戰技都十分奇怪的人身前就是“攔住了”。
今井元岚前後的路都被攔住,他無處可走。
時透無一郎抓着他的胳膊,力道意外大得令他難以掙脫。
“發生什麼事了?”不死川實彌問。
“我對時透君說,我要去刺殺天皇……我那是開玩笑的。”
“……?”
夠了,即使換個時代他也仍然不适合開玩笑嗎?
時透無一郎語氣急切,“不可以!殺人的話,你會下地獄的。”
說得那般确有其事……讓他想去相信,卻又不敢相信。
這個大正時代,居然連地獄這種東西也有?神奇,他想留在這個時代,好好研究研究這裡的風俗,“我真的是在開玩笑,時透君,我去綁架内閣大臣也是一樣的。”
“……你在開玩笑嗎?”不死川實彌在親耳聽到這個男人的話時,也不免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太荒謬,和他出現在無限城一樣荒謬。
“這個,是真的,”今井元岚對兩個年紀都比他小的劍士點頭,“畢竟我要回家。”
“你家在哪?”這個男人到底要回什麼家啊,需要幹出這種事。
“一百年後。”
……如果這個男人再這麼說話,不就算這個男人在無限城幫了鬼殺隊很多,不死川實彌也會發火的,“你——”
“這次我是說真的。我來自一百年後。”
即使不幹那種事,他想回到未來,必須去找這個時代的曆史修正主義者。如何以最快速度找到敵人?他不記得自己曾經讓自己的付喪神來過這個時代執行任務。
——————
他面前站着一個小孩子。他半蹲下,才能夠和小孩視線齊平。
“你好啊,産屋敷輝利哉君。”
據說是鬼殺隊犧牲的前任主公的後繼者,在他離開這裡之前,還是見到了。
“非常感謝你對鬼殺隊的幫助,今井先生。”已經從霞柱那裡得知了青年的名字,産屋敷輝利哉在今井元岚準備離開前,決定至少同這位遠道而來的“同盟”見上一面,“如果有産屋敷家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請務必提出來。”
今井元岚搖頭。他并沒有打算在這個時代留下什麼東西,“感謝你的好意,我的一切作為都隻是意外。”他甚至不認為自己幫到了和鬼戰鬥的鬼殺隊成員,“如果一定要幫助我的話……能否替我整理一份近五年來的政壇大事年表?”
主動出擊,首先從政治上的變動來尋找可能是曆史修正主義者的對象。
3.
做這樣一份要求詳盡的年表需要時間,他這幾天隻好繼續留在已經解散的鬼殺隊的大本營裡。鬼殺隊的成員年紀不大,大部分和太宰的年紀差不多,還有更小的,比如時透君,和他的年齡差距已經是兩位數了……
莫名襲來的年齡焦慮真吓人。
陸陸續續有成員離開了鬼殺隊的大本營。帶着妹妹一起離開的少年,戴頭套的少年,聽覺好得過分的少年。
身上帶着一條白蛇的異瞳年輕劍士,其中一隻眼睛似乎看不見了,多說幾個字就會劇烈咳嗽,臉上也留下了疤。和他一起離開的是一位粉色長發的女孩子,腿還沒好,所以需要拄拐杖。他聽别人叫他們“伊黑先生”和“蜜璃小姐”。
有一位叫村田的少年,身上似乎沒什麼傷,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還有他從未見過的另一位獨來獨往的年輕劍士,也在不久之後離開了,别人都叫他“水柱”、“富岡”。
還有其他人,身上多少挂了彩。
他聽時透君說,有人永遠留在了那個夜晚。
這就是鬼殺隊解散後的樣子啊。也許,等時之政府将曆史修正主義者都解決掉,作為時之政府員工的他們也會像這樣,各回各家,繼續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
“你們,不和他們一樣離開嗎?”
長廊上,四個人姿勢不同,但都望着鬼殺隊的大門。
他近來才知道,在“無限城”拉了他一把讓他免于粉身碎骨的少年,是被他模仿了龍卷風形态劍技的年輕劍士的弟弟。
“我等傷好了再離開。”時透無一郎左肋的穿透傷還沒好利索。
“我在看路線。”
“我也是。”
“既然你們一時半會兒不走。”不如再給他講一遍到底什麼是呼吸法。
時透君是“霞柱”,不死川是“風柱”,他們使用的呼吸法并不同。
“你的……”
“我的‘呼吸法’?”今井元岚眯起眼睛笑,“那是現編的,用來吓唬那個似乎對火焰有特别情感的鬼大叔。”
兩個會呼吸法的人從各自的經驗出發,給他各講了一遍。
果然比異能力還異能力。他最後選擇和不死川玄彌小兄弟站在同一戰線。
“……啊?”
不死川玄彌莫名其妙就要和那個男人組隊,對手是霞柱和自家哥哥。
情況同過去大為不同。鬼被消滅了,也能看到作為劍技的呼吸法在不久的未來失傳的境況。
單手持刀對時透無一郎的身體要求更高了。但在和上弦一的慘烈戰鬥中,能僅僅隻失去一隻手卻保留性命,已是非比尋常的幸事了。
更何況,現在隻是呼吸法上的指導性“切磋”。
“我恐怕學不了你們的劍技。而且,不需要斬鬼的我,學呼吸法有些犯規吧。”
“你的敵人是妖怪?”
“一部分。主要是人類……和自甘堕落的人類。”
若是呼吸法真的被他學到了手,最後說不定會被他用在人身上。他從不避諱提起自己曾經的作為,人與人之間的鬥争,從來就少不了血腥和犧牲。
“如果害死别人就會下地獄的說法是真的,那我半隻腳早就踏進地獄裡了,時透君。”
然後,他被三個比自己小的人“押”到了一個戴面具的人面前。
其他人叫這個面具怪人“鋼鐵冢”先生。
他拔出一截刀給這位刀匠看,“我有自己的刀。‘小烏丸’,很著名的,國寶級刀劍,大正時代應該還在東京國立博物館……”
無論是三位“戰友”還是刀匠先生本人都沒有說話,他抱着小烏丸本體乖乖閉嘴了。
匠人之輩,在任何時代都應該是被尊敬的對象啊。
面前被擺了一振沒有刀鞘的長刀。所有人都望着他和他面前的刀,期待這振被叫做日輪刀的刀劍能給出點不尋常的變化。
據說,能學呼吸法的人,握着日輪刀會使刀身變色……
無事發生。
他并不意外,果然,“我是學不了呼吸法的。”
“那你的火焰是怎麼回事?”
那個,“是寄宿在我身體裡的妖怪的能力。想置我于死地的敵人起初是想從我身上奪走這份力量,但見無法奪走,便對我起了殺心。使用火焰,就像這樣。”
赤紅的火焰燃起,衆人的皮膚感受到一種像是被火焰炙烤的滾燙熱度。
他沒有将靈力附着于日輪刀上,而是直接将火焰附在刀身上。用小烏丸本體做試驗時,他先用靈力包裹刀劍本體以做保護,再依靠“想象力”發揮火焰的力量。
但日輪刀這個名字,聽起來很耐火。
“怎麼樣,是不是可以僞裝成某種呼吸法?”
話音剛落,就看到刀刃像被融化一般,柔軟地折成兩段。
“……刀被你烤化了啊混蛋!”
“——對不起刀匠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