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想換個地方聊的話,就在便利店裡聊吧。等人流量最大的時刻過去,三人在二樓的房間裡各自占據了一角,今井元岚打開了一罐水果糖。
“坂口君,你坐那麼遠是在提防我暴起傷人?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脾氣暴躁。”他笑道,脾氣勉強稱得上不好的人在他旁邊呢。
條野采菊沒法用語言形容自己的态度。
“……并不是。我隻是在工作,今井先生。”
今井元岚對這樣的回答不甚滿意。“除了條野,你們居然有派别人監視我?”
坂口安吾矢口否認。
現在遇到今井元岚隻是他長久以來碰運氣的成果。他接下和今井元岚有關的任務,但他知道不能急于一時,“你常常會來這家便利店。”所以他來碰運氣。
今天運氣之神站在他這一方,他感到意外的隻是那位軍警。
今井元岚對他笑得很溫柔,像是在和一位老朋友叙舊,“是嗎,我還以為你今天要給條野發一條針對我的新監視令。”
他并不會這麼做。
“鐘塔侍從是個怎麼樣的組織。”今井元岚反而問坂口安吾。
他和那些人打過交道不假,但他很難說出個所以然。
“……你是如何看待他們的。”
窗外,天徹底黑了下來。他去中華街的打算要泡湯了。但店主又不會連夜拆招牌跑掉。他安慰好自己,說,“他們很講究效率。”
這是他僅有的感受。他把在倫敦和鐘塔侍從“交易”的過程簡單交代給坂口安吾,一些細節略去不談,稱之為隐私。“貝嘉小姐說,她的預言不會有錯,所以我最好聽她的建議。聽一聽也沒什麼,”他開玩笑道,“如果哪天我再也受不了特務科對我的監視和逼迫,我會選擇移民去倫敦生活,貝嘉小姐很歡迎我這樣的人為鐘塔侍從做事。”
摁掉響起來電鈴聲的手機,今井元岚繼續說,“最後,我想給你一個建議。”
“請講。”
今井元岚的目光又一次落在條野采菊身上。“如果我未來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要逮捕還是監視,最好全程讓他來完成……這是為了減少雙方的損失。”
問出為什麼的不是坂口安吾,而是傾聽很久的條野采菊。
“為什麼。”
剛問出口,條野采菊就後悔了。理由其實很明顯。他對今井的異能力和戰鬥方式無比熟悉。那種必須造成傷害才能發動的異能力于他無效,除非他用□□硬抗今井的劍術。
可那無異于主動跳入獵人的圈套。
今井元岚撐着下巴,強打精神。饑餓同困意一齊卷土重來,一顆水果糖在這時候起到的作用是拯救他于低血糖之中。他在夢裡沒有嫌棄硬糖餡的蛋糕,現在也……也不會非常嫌棄,“我不會對阻礙我的人手下留情,”拆開糖紙,甜滋滋的果味在他口中蕩開,他不在乎三言兩語間暴露自己的弱點,“但能力問題……說白了也就那麼回事。”
“你為什麼不能杜絕以後犯罪的可能性,我不想再在我的任務列表上看見你的名字。”監視任務是最差勁的任務。
“即使我說我能,你要不要問問自己會不會相信?‘條野傳平’先生,如果你承認我們是第一天認識的話,我倒是可以假惺惺地對你說‘我以後再也不會犯罪了,你一定要相信我’。”今井元岚對斯庫瓦羅的耿耿于懷有了一點感同身受。
他們的相處方式一直這樣嗎?
坂口安吾感覺自己應該禮貌退場。但在他起身的刹那,白發軍警的身影霎時消失不見,而今井元岚腦後的窗玻璃眨眼間遍布像蛛網似的裂痕。
卡在防彈玻璃上的子彈對準的并非是今井元岚的腦袋,就高度而言……
是剛站起來的他。
常年駐紮于“戰場”上的二人反應速度比異能特務科裡的武鬥派們更勝一籌。
如五線譜上的音符般躍動的火光在他眼前一閃而過,随着一聲椅子被推開的響動,房間頂燈破碎,二人旋即落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坂口安吾隻覺自己被今井元岚從椅子上拖起,又向後扯了一把。
咔嚓兩下咬碎糖果的人站在他面前,他把今井元岚嚼碎水果糖的聲音聽得無比真切。
今井元岚的語氣裡絲毫不見片刻前的疲憊,反而對事态的發展饒有趣味,問他,“你有很多恨不得至你于死地的敵人嗎?”
他解釋說,出于工作原因,他确實樹敵頗多。
他看不到今井元岚的表情,但他的回答似乎很讓今井元岚滿意。因為适應了黑暗之後,他感覺面前的黑影點了點頭,誇贊道,“看來你的工作做得很不錯。”
平時,他身邊會有兩位同事在。
“有人知道你今天要來找我?”
“……按理說,不可能。”
“那可真是奇怪。”
“但我近幾周都來過這裡。”
街道上駛過的車開着遠光燈,把房間照得忽明忽暗。
好運之神今天特别偏愛他。
“要聽笑話嗎?坂口君。”
現在嗎?也不是不行……
沒等今井元岚開口,房間裡便多了一道聲音,“請把你無法惹人發笑的笑話收回去,今井先生。”
2.
今井元岚努力在閉上雙眼前說出了在腦子裡盤旋了有一陣的笑話。
“現在是個躺沙發上睡二十四小時的好機會。”
終于說服對槍擊渾然不覺的市濑女士今天提早離店,把閉店的責任交給自己之後,今井元岚在等人的間隙睡着了,這一次他沒有做光怪陸離的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