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今井元岚關上車門,向後座探手,在他看不見的抽屜裡憑感覺摸出一條幹毛巾。
赤司征十郎在看手機裡的照片。一張接着一張,飛快劃過。
粗略地擦了擦濕透的頭發,今井元岚眯着眼睛,把視線努力聚焦在好友手裡的手機上。
是他的手機,“這些照片是什麼來頭?”他不記得自己拍過這些東西。
“愛花小姐那邊的……你的朋友,來電話說,犯人手裡有炸彈引爆器。這是他們發過來的照片。”
今井元岚聽完沒什麼反應,隻是一味地擦濕頭發,目光垂向二人腳底。
赤司征十郎繼續道,“地點不明,但犯人說‘會讓他們粉身碎骨,還會成為世界的笑柄’。你有什麼頭緒嗎。”
“有一點。”
今井元岚拿過手機,放到車前操控屏下面的儲物空檔。
震動之後,手機屏幕亮起,顯示正在無線充電。
車裡安靜得能聽出雨勢漸小。
二人四目相對,互相從對方眼裡看出幾分後知後覺的好笑。
今井元岚聳了聳肩,“我才想到,這個車型可能會搭載無線充電功能。”
“你說得對……今天以前,我沒親自開過這輛車。”赤司征十郎也給自己的小失誤找到了合理的解釋。
很好。
那麼,接下來,他們可以先聊聊斷肢和醜聞調查案的聯系。
“先說結論,斷肢和姐姐的失蹤的确是一波人所為,雖然揍了我一頓,但很感謝願意幫忙的雨女小姐。”
“雨女……是那位傳說中的妖怪,或者說,‘惡靈’?”
“我隻是她的故人的子嗣,不該自作聰明地評價她,但我覺得,她算不上惡靈。”
“故人的子嗣”。這個用詞讓赤司征十郎的腦海中頓時浮現了一張模糊但無疑還很年輕的女性面容。
岚的母親是一位熱情又溫柔的長輩。雖然他對這位長輩的印象在随着時間消退,但一些記憶深刻的瞬間,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
“在我年紀還小的時候,見過她幾次。剛才,我有相同的感覺,就意識到她一定在附近。”
“你口中的‘感覺’,那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一種……渾身濕漉漉的感覺?就像你走近溫泉,但不躺進水裡的感覺。但能感覺到自己接近了什麼。”
赤司征十郎稍微有點明白這種抽象的形容了。隻是稍微“有一點”。
說回正題。
警方發現的斷肢屬于一個愛做美甲,但需要經常用雙手去做什麼活的女性,因為指根有繭——他總會對這個位置有繭的人格外關注——但肌膚很白,所以,她是個幹室内活的人。換種更簡潔的描述,是“愛美”、“愛惜手指”、“室内勞作”。
“哪個職業的人會被與醜聞、犯罪組織脫不開幹系的人盯上呢。”
赤司征十郎給出的答案是文字工作者,“小說家,或者,新聞編輯。”總之是用雙手養活自己的人。
“因為和犯人意見不一,所以被犯人砍去了左手嗎?犯人要求她公布,或是不公布,而她與犯人意見相左。”
“是的。”
今井元岚的眼睛直視着前方的擋風玻璃。他眼前有些花,分不清是雨水弄花了車窗,還是因為他連軸轉超過四十八小時沒合眼。
“但是,她的手指甲為什麼會被磨過。而且,過長的指甲不方便用鍵盤打字。用鍵盤打字會讓指根有繭嗎?”
“的确說不通。”
如果是犯人幹的,已經要砍掉她的手,為什麼還需要磨平指甲。
看到好友仍在苦苦思索,赤司征十郎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認為,她的指甲是自己磨的。”
就像拳擊手比賽前,會想盡辦法降低體重,為了稱重合格。“她也許是為了做什麼事,而磨平了自己的指甲,也磨去了指甲油。”
“比如,可能是什麼事。”
“我不知道,但會是個很重要并且必須謹慎為之的事。現在,我們該去什麼地方。”
今井元岚把很快充到健康線以上電量的手機拿起來,放到眼前,睜着酸痛的眼睛盯着手機屏幕,“去姐姐那邊。”
“還有炸彈的事。”
用自己的手機設置好導航,坐在副駕駛上的人向後一靠。沒有閉目休憩,他擔心自己一覺睡很久,“你不是有答案了嗎。”
“嗯。我猜他們把炸彈裝在了公安警察或者調查組的車裡,告訴了秀也先生要注意那邊的情況。”
這樣,就能做到讓政府方顔面掃地,“粉身碎骨”,成為“世界”的“笑柄”。
這段時間,足夠秀也先生制造一場“意外”,幫助調查組和公安警察自己發現炸彈了。
今井元岚精神疲憊得笑不出聲,“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話,你稍微傲慢一點也沒什麼。”何必用“猜”,征十郎還是太謙虛了。
“犯人還沒有勒索調查組,但我有些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