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幾十雙好奇的眼睛匆匆掃過,卻沒有人上前一探究竟。
女孩約莫十二、三歲,穿的是粗布衣裳,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看上去挺秀氣的,但是太瘦了,似乎輕輕一掐就能斷成兩截。與她的秀氣完全不同的是,她手持着一塊白布,上面是幾個血淋淋的大字,勉強可以認出是血債血償。她就這麼一動不動地跪在棠熙閣門口。
棠熙閣不做賠本的生意,沒錢的更不會做。這女孩是這樣,他楊開也一樣。
他帶走的一點碎銀,隻夠路上吃吃喝喝,睡都是睡的樹上,這才勉強到了這裡,可是僅剩的一點小錢,是萬萬不夠他挂一個尋人的牌子的。腰間這把劍倒是能當不少錢,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
他拿最後的一點錢買了幾個有肉餡的包子,就走到了那女孩的身邊。這兩年他的家人音訊全無,他心中其實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到底是不想和他有什麼關系,還是,早已遭遇不測。
女孩的模樣讓他想起了自己的阿姊,他離開時阿姊也差不多這麼大,同樣是瘦瘦的,隻是沒這麼好看。
“你想委托棠熙閣做何事?”他蹲下身,伸手遞給了女孩一個包子,随口問道。
女孩警覺地瑟縮了一下,見他模樣又稍微放松了一下,她确實很久沒有進食了,跪在這裡腿早就麻了,隻是遲疑了一下就接過了他的包子,小口吃了起來,不知不覺又淚流滿面了。
楊開一直等着她緩和過來,一句話都沒有說。
女孩吃完了一個包子,瞥見他腰間佩劍,眼神忽然亮了:“你是俠客嗎?你能幫幫我嗎?”
俠客?
楊開頓了頓:“我不是。”
女孩眼中的光瞬間就暗下去了,她禮貌地向他道謝,而後又繼續舉着那塊白布,不再理會他。
楊開站起身,突然有些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影子向來隻需要随着主人移動,哪有自由自在的影子。
“就是你要找殺手?”
忽然傳來一聲輕盈的笑聲,隻見一個少女輕快地走來,她腰間别了兩把環形短刃,走起路來如雲似風,旁人也許會誇她儀态好,楊開卻看出了這是輕功卓絕。
少女的聲音讓他有些耳熟,腰間的武器更是眼熟,但是又想不起來何時見過,隻當是還在王府時曾迎擊過類似的刺客。看她來的方向,似乎就是棠熙閣的人。
那女孩一見她,立馬就想迎上去,可她跪得太久,雙腿沒了知覺,隻能狼狽地摔倒在地,盡管如此,她也依然朝着少女伸出手:“玉菩薩!你是來幫我的嗎?”
菩薩?楊開看了一眼眉眼彎彎的少女,她也不過十六七的模樣,雖是輕功卓絕,但是略顯浮躁,不像是個世外高人。
“懲惡揚善,在所不辭,那是自然。”玉千齡聽了她一個“菩薩”,心裡是樂開了花,她攙扶起了女孩,一臉“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楊開就默默站在一旁,不知道是自己作為影衛時屏氣斂息的功夫爐火純青了,還是她壓根就不在意。
她倆你一句我一句,就往那邊走去了,楊開側耳傾聽,聽到了她們的目的地。那女孩名叫雙丫,原本是和家人一同來這裡投奔親戚的,誰知路上遇了山賊,一家老小,隻有她逃了出來,來棠熙閣,也就是為了鏟除山賊,為她的家人報仇。
二人漸行漸遠,已經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麼了。楊開也收回神,自己的事都沒有着落呢。
隻是......
他看了一眼即将消失在轉角的背影,猶豫再三,還是跟了上去。
·“......錢我是不會收的,但是你可得幫我好好宣傳一下。”玉千齡笑臉盈盈,她心裡是有别的打算。同樣是鎖命手的徒弟,棠熙閣閣主步青遙名聲在外,而她玉千齡卻顯得遜色得多,她早就不服氣了,暗自決心要超越步青遙。
影衛如影随形,楊開這一路過來,并沒有讓人察覺。
雙丫領着玉千齡出了城,越走越偏,太陽都快下山了才停下。她看了看四面的岩壁,不好的記憶浮上心頭,讓她有些不寒而栗,她隻能扯緊了下擺,朝玉千齡道:“那日就是在這裡遇見了山賊。”
玉千齡也朝四周看了看,山賊的老窩自然不可能是在這裡,隻是會在這裡伏擊而已,她有些懊惱自己毫無準備就來了,如果找管事偷偷要點人來搜山就好了。正當她猶豫着想委婉告訴雙丫要不改天再來時,有絲響動驚擾了她。
楊開也注意到了,那隻是常年守在這裡的山賊,打盹被驚醒了而已。但是玉千齡卻是果斷抽出武器,飛身過去就把睡眼惺忪的人提了出來扔在地上,刃尖抵住了那人咽喉,此刻那嬌憨模樣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狠厲神情,有點資深殺手的意味了。
但她資深,一旁的雙丫卻是吓了一大跳,接連後退了好幾步。
玉千齡腳踩着這人,冷聲問道:“你們這賊窩,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