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子安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路上不小心撞到了路人也沒有注意到，倒是跟在後面跑出來的韓骁替他跟人家說了對不起。

剛跑到球館門口，甯子安就被韓骁一把拉住了。

“你怎麼了？”韓骁牢牢抓住甯子安的肩膀，俯下身去看他，甯子安立刻伸手想要壓住帽檐，也被韓骁按住了手。

看着面前少年蒼白的臉色、驚慌無助的表情和閃躲着的破碎的眼神，韓骁感覺自己的心也跟着揪緊了。

“所以我就問你怎麼了？”韓骁伸手去摸甯子安的臉，手指伸到眼睛邊好像碰到了什麼熱熱的液體，便觸電一樣的收了回來。

甯子安其實沒有哭，他現在的心情混亂的像是一鍋燒開的水，也像是一鍋煮糊的粥。牽絆思緒、萬般滋味湧上心頭讓他自己也說不清現在在想什麼，隻是心髒劇烈的、讓人疼痛的跳了起來。

“我沒事，”甯子安拉下了韓骁的手，他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真的沒什麼事，我就是突然想到家裡好像有點事沒有解決，我得趕緊回去解決一趟。”甯子安稍微有點語無倫次。

“我跟你一起去。”韓骁毫不猶豫的拉起甯子安轉身就要出門去。甯子安急忙把他往回扯：“你在瞎說什麼，你們比賽還沒有完呢！”甯子安自己的思緒混亂但是也沒有忘了今天對方是有正事要做的，急忙收斂了情緒，裝出一副好像事情又沒那麼緊急了的樣子。

韓骁這才想起來自己的球賽才打到一半，他思考着回頭看了一眼，正巧王安源已經追了出來：“骁，時間快到了，你們磨叽什麼呢？”

甯子安立刻擠出一個鎮定自若的表情：“韓骁你快去，我自己回去處理一下就行，你快點去打比賽。”甯子安邊說邊把韓骁往回推。

韓骁皺着眉問他：“自己能解決？”

“能，真的能解決，沒什麼大不了的。”

韓骁想到這場比賽事關學校的榮譽，隊友們也都還在等他。終于不放心的囑咐了甯子安兩聲後，就急急忙忙和王安源跑回了球場。

甯子安目送着韓骁遠去的背影，緊緊抿着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洩力般的一步步走下籃球館的台階，坐在了台階旁邊的椅子上，蜷起腿，緊緊地抱住了自己。

儲澤銘其實從看到甯子安跑出球場，就跟着走了出來，又在旁邊看着韓骁轉身回去，現在他緩緩地走到台階旁的椅子邊，也坐了下來。

甯子安感覺到有人坐在了身邊，緩緩地從膝蓋上擡起頭來。

儲澤銘看着他，發現鴨舌帽下少年的表情是他意料之外的平靜，而且他并沒有哭，隻是直直地看着他，眼神裡是滿滿的清冷。儲澤銘的心跳加快了，這個表情比他預想的更讓他感到心動。

他本來打着可以安慰哭泣少年，順便最好能趁着對方失戀收獲一顆芳心的想法來，現在願望落空倒也不覺失望，隻是少年的表現讓自己更加對他好奇了。

于是他開了口：“我昨天本來就是想提醒你一下，我覺得你和陳彥飛的關系看起來不是簡單的室友，我本身也喜歡男生，所以不用質疑我的直覺。”

儲澤銘盯着少年的神色變化：“但是呢，我恰好也認識陳彥飛和她的未婚妻江喬，江家在首都也有産業，和我們家有些合作，”他頓了頓，“大概是上學期末吧，兩人開始交往的，還請我們籃球隊吃飯了。所以你呢，你們是什麼時候交往的？”

甯子安心裡所有可以為陳彥飛找的借口都被儲澤銘的話敲碎了，雖然他其實也不願意為自己親眼看見的事實找什麼借口。

但是疼痛來的太突然，他一時沒有辦法招架住。

他怔怔地看着儲澤銘，對方也靜靜地看着他。

甯子安随即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體育館。他坐上公交車，來到了晚上打工的地方，安靜的換好了自己的制服，沉默的站在櫃台前，機械的擺出營業的淡淡微笑。

儲澤銘說不清自己是怎麼想的，他以前從來沒有坐過公交車，但是就這麼跟着少年上了車，跟着他到了咖啡廳，然後站在門外看少年神色如常的進行兼職。

看着少年強撐出來的淡淡微笑，儲澤銘的心裡湧上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他果斷轉身離開了。

甯子安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可以這麼自然的做完今天的工作，但是有一點他很明白，窮人是沒有時間傷心和休息的，掙錢才是除了呼吸之外第二重要的事情。而且在悲傷的情緒中笑臉迎人這種割裂的現實，他也不是第一次經曆了。

坐在關掉燈後空無一人的咖啡廳裡半晌，甯子安突然很想去買醉。

*

甯子安首先排除了學校附近的酒吧街，他實在不想在這種時候還要遇到認識自己的人。

然後他想起同學們口中提起過首都有另一個酒吧聚集的商圈地帶，地鐵還可以直達。當甯子安穿越兩個區終于站在同學們提過的那家很有名的酒吧門口時，他的腳步還是猶豫了。雖然自己現在的心情差到想要買醉，但是去酒吧甯子安的确是第一次。

而且他現在，實在也不知道能去哪裡好。

隻是甯子安不知道的是，從他走進酒吧街的那一刻起，就有無數的視線在他的身上流連，好多人甚至裝作不經意的從他身邊來回路過，然後驚歎于竟然能看到如此精雕細琢、女娲畢設的一張臉。

甯子安在心裡給自己打了個氣，推開了面前的門。

後面跟了他一路的女人長歎了一口氣：“怎麼這種美少年也去gay吧了。”

酒吧進門的通道非常幽暗，甯子安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進入寬敞的酒吧大廳之後，這裡和他想象的燈紅酒綠人聲鼎沸完全不一樣，幽靜的燈光下衆人三三兩兩的聚集在沙發上聊天，二樓的牆上還可以看到在投放黑白電影，整個酒吧的燈光幽靜并不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