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蘭若跟着殷必達的招式,“劍”收腰間,上步收勢,并步還原,一套動作完成後,才感到體力有些透支。
恰在這時,隻聽殷必達朗聲道:“二十二年前,你沈家朝廷殺我七百三十八名恒山弟子,滅我師門。時至今日,我已殺足沈家走狗七百三十八名。師父,我派大仇得報,徒兒我,終于有臉來見您了!”
他說罷,翻轉手腕,先是打了一個極漂亮的劍花,旋即,竟将劍尖狠狠刺入自己心髒。
“師父,徒兒終于能回歸師門了……”
馮蘭若的看着殷必達的屍首,驚詫之餘,腦中突然閃過盲爺爺說的話:“娃娃,你還小,沒必要急着知道結局。”
她尚有時間胡思亂想,那小厮卻喘着粗氣急忙忙跑了過來:“吳長老,馮姑娘,此前殷大俠一番猛攻,東北方向的兵力已經有些薄弱,小生一絲真氣尚在,你二人跟着我,說不定有機會東北方向拼殺出去。”
吳正搖搖頭:“不必了,我這一條老命,不值得。”
那小厮還想說些什麼,吳正卻道:“我知道你的門派,那個門派的弟子,都愛穿白衣,還都是風流倜傥、曠達不羁之輩,想當年,你們派那些年輕人在江湖上橫沖直撞,可招女孩子喜歡了。”
小厮怔了怔,有句話卡在喉嚨裡,就是說不出來。
吳正年過七旬,早就有了堪破世事的能力,小厮想說什麼,他也能,猜個大概。
他笑道:“常山派的弟子脾氣都不小,當年,你我兩派可沒少打仗,我掌門和你家老掌門還單挑過呢,不過他敗了。我那時候脾氣也大,心裡想,我一定要好好學武,練成了,一定要把你家掌門打的跪地求饒。”
“還有你家小掌門,少年天才,最最頑劣,我本以為,他是個最不能隐忍苟活之人,是我錯了……”
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少年人,如若你能活着出去,給你家小掌門帶句話:二十年間掌舵于暗夜,他比我們都厲害,常山派,服氣了。”
小厮一邊抵禦厮殺,一邊急道:“吳長老,這些話您留着親自說。但凡我有一口氣在,我一定帶你們殺出去。”
吳正卻已經不再看他,而是跟馮蘭若說:“小娃娃,盟主弟子出行會佩戴黃金令牌,但是你沒有,所以你不是盟主的關門弟子。你究竟是誰,從哪裡來?要去哪裡?”
事已至此,馮蘭若再裝下去早就沒了意義,她如實相告:“我是平崛縣人士。我想當大俠,所以要去京城大武宗學武。”
吳正道:“很好,去大武宗,這是對的。”
馮蘭若疑惑的看着他:按理說,他該恨大武宗才對啊。
吳正揮掌,四兩撥千斤的擋開了正要接近他們的幾個士兵,把馮蘭若護在身邊,問:“你可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拜你?”
馮蘭若:“因為他們以為我是武林盟主的弟子?”
吳正道:“他們哪有那麼守禮,老盟主的女兒戚無言為皇室賣命,他們不跟從。老盟主的弟子謝長東領着江湖遺老遺少去西邊建了個小朝廷,他們也不跟着。就算你真的是老盟主的關門弟子,他們也沒有必要拜你。”
“為何還是拜我了?”
“因為你記得他們,也認可他們所創造的那個時代。就算你是個假的,通過拜你,還是可以讓他們找回當年的感覺。我們這些人,從一代大俠,淪落到社會異端,究其根本,我們隻是被困在了我們所喜歡的那個時代。”
“那是個怎樣的時代喲?那時候,狼煙四起,民不聊生,英雄有用武之地,成名隻在一夜之間。那時候,我們這些人都是英雄,甚至,很多人都是稱霸一方的王。那種感覺,是會上瘾的。”
馮蘭若聽的懵懵懂懂,見有将士沖她撲過來,她鬼使神差的拿着剛撿來的劍使了一招迎風揮扇,那劍,也鬼使神差的刺傷了那個将士。
她自己都沒有想過恒山劍法威力如此強大,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吳正看到這一幕,卻露出驚喜神色。
“小娃娃,你跟我們不一樣,我們的時代早就過去了,但是,屬于你的時代才剛剛開始。你,必須得活下去。”
說到這裡,吳正突然嚴肅起來,他從袖口掏出半部經書,趁人不備,把它塞進馮蘭若懷裡:“小娃娃,我看你投緣,送你個禮物。等我們都死了,你再打開看。”
他說完,奪過馮蘭若手裡的那把劍,把劍架在了馮蘭若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