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覆雪,雪落小軒窗。
“昨夜雪太大,封了山,今日怕是也走不了了。”
不知誰抱怨了一句,推門時還帶進一屋子寒氣。
行人陸陸續續從夢中醒來。
急着趕路的開始抱怨天氣,不急着趕路的,比如小亭、比如擎蒼,則興奮起來。
“哥,我還沒見過大雪封山呢!”
“走,哥帶你去看看!”
“雕弓哥哥,一起去吧?”
“還有滿月姐姐,沈曜哥哥,要不要叫他們?”
他們說着,回頭去看,沈曜還在睡覺,滿月醒了,摩挲着酒碗,不知在想些什麼。
“你們去吧,我不去了。”滿月道。
沈曜聽到滿月說話,迷迷糊糊的也睜開眼睛。
“他們出去玩雪了,你去玩嗎?”滿月道。
沈曜沒說話,定定看着滿月,眼神不似往日熱情,反而多了點審視的意味。
滿月倒是不懼,但不知為何,許是習慣了沈曜平日裡的親熱,今日察覺到他微妙的态度轉變,心裡很不舒服。
幾個月前,她還坐在樹上大大咧咧跟雕弓說“他來我就不拒”時,根本不會想到自己會有這樣一天,會有這樣在意沈曜情緒的一天。
她迎着沈曜的目光,強作無所謂道:“沈曜,有些話,你既選擇了趁我熟睡時問,那麼如今我醒了,事情就該過去了。”
空氣滞了一瞬。
沈曜抓着一個茶碗,端起來,喝了口茶,茶水冰涼。
冰茶下肚,他有點不爽。
“馮蘭若,那現在你醒了,我再問你一回……”
“沈曜。”話未說完,滿月便打斷他,故作輕松道,“你别忘了,我是個镖師,收了人家的錢,卻私吞了人家的貨,天底下哪能有這樣的道理?”
沈曜皺眉道:“我父母俱亡,那些錢是做什麼用,我做得了主。在我這裡,那不算保镖的錢,那隻是我用來讨我喜歡的姑娘歡心的錢。”
“那也不行。”滿月還是昂着頭,聲音卻低下去,“沈艾安,我會幫你拿回屬于你的皇位,但是,你也别讓我做不成女俠。”
“皇位?女俠?你我之間就一定要事事都分得這樣清楚嗎?”沈曜說着說着,突然就激動起來,“還是在你滿月镖師看來,我們這些人自始至終都隻是一件貨物,沒有感情,不近人情?”
滿月冷笑一聲,道:“你太小,還是把感情看得太重。等你再大些就明白了,感情這東西,最經不起考驗。你把它看得越重,到頭來就被傷得越深。倒不如現在就看淡些,真有受傷的那一天,也能得之不喜,失之不悲。”
“所以我們這些人,就不值得你有一絲留戀,對不對?”
沈曜這般步步緊逼,滿月的臉色也冷下來。
她從懷中掏出沈曜給她的玉佩,拍在桌子上,又掏出吊墜,拍在桌上。
她剛要張口說話,卻見小亭神色慌張地沖進來,拉住滿月的衣袖,緊張兮兮地低聲道:“有好多好多兵馬,山那有好多好多兵馬,看着像羯人,有幾萬人。”
沈曜神色微變,滿月掃了沈曜一眼,旋即便别過臉去,安撫的拍了拍小亭的後背,溫聲道:“别怕,我随你去看看。”
沈曜默默收好滿月扔下的東西,也跟在兩人身後一起出了門。
門外積雪有半個人高,小亭輕功不錯,再加上被滿月帶着,兩人須臾間便奔至山頂。
沈曜雖學會了騎馬舞劍,但仍然不怎麼會輕功,他跟不上兩個姑娘,有些氣憤的,一步一步,把腿插進雪裡、拔出來,再插進雪裡、再拔出來,越插力道越大,越使力氣心裡越堵得慌。
拼盡全力,生盡悶氣,一擡頭,倆姑娘上了遠處的山頭,他卻還在客棧門口打轉。
他想喊雕弓下來幫忙,但是與山頭相隔太遠,他怕萬一喊太大聲,又驚擾了那邊的不知是敵是友的兵馬。
他最後幹脆停在原地,賭氣似的踢了一腳雪地,雪花濺了一頭。
另一頭,雕弓擎蒼躲在崖邊一塊巨石之後,見滿月小亭,便招呼她們也躲進來。
從山頂向遠方望去,覆滿積雪的荒原之上,立着密密麻麻一片兵馬。将士們身着獸皮襖,腳蹬小皮靴,□□鐵騎,手握長矛,眼神炯炯,身高體壯,标準羯人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