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沒想到,時隔多年,淩軒門的消失,讓他們曾經的臭名昭著漸漸被人們淡忘,甚至江湖上都開始出現了為淩軒門辯駁的聲音。
而那個謝軒,竟然還在暗處,繼續做着這樣喪心病狂的勾當。
他還是那個謝軒。
明裡,從窮人家買走養不起的幼童,出手很大方,還很會作出大善人的面孔,承諾會給孩子美好的将來。
暗裡,用極其殘忍的手段,将孩子們培養成無懼無畏、也無感無情的殺手。
說是“培養”,實則……
一想到這,越知初的手指,都不自覺地用力攥緊到發白。
謝軒就是靠着這樣肮髒的手段,日漸壯大了他的淩軒門。
那段時間,江湖上盛傳,雇淩軒門殺人,無論手段如何下作,被害之人是否罪孽深重,買家絕對是贊不絕口的。
因為——
謝軒甚至不屑于粉飾現場。
淩軒門殺人,一看便知是淩軒門的手筆。
現場通常血流成河,死者面目通常慘不忍睹。
而謝軒,他樂在其中。
他一面享受着在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惡名,收取雇兇者不菲的錢财;一面,又在那些窮苦孩童的父母面前,扮演慈眉善目、救人于水火之中的大俠。
越知初心情複雜地看着啞女的臉。
目光所及,卻仿佛從這張臉上,看到了她再熟悉不過的,另一個人。
冬夏……
越知初永遠也忘不了,她第一次見到時冬夏的情景。
作為如今“蟲”的藥長老,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毒魁”,時冬夏第一次和越知初相遇時,看起來,比眼前這個啞女,還要凄慘。
而那一年的時冬夏,也不過才,十三歲。
越知初的眼前仿佛再次浮現出那個畫面,使得她終于不堪忍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揮出兩根銀玉針。
封住啞女經脈,能暫緩她體内的真氣亂撞,也護住她的心脈。
然後,越知初将人輕拖至路邊的屋檐下,留下了金花标記。
啞女已經昏了過去,越知初不确定是自己的掌力過重,抑或是,她先前就傷得不輕。
越知初略想了想,還是沒有直接将人丢在此處。
雖然她對江遇的金花使者們有信心,“蟲”的眼線也遍布禹州暗處。
可越知初還是留了下來。
她随便尋了處空地坐下,目光沉沉地看向啞女。
口中卻不知是對誰,喃喃地道了句:“活下去。”
活下去。
那是時冬夏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十三歲的時冬夏,滿臉是血,衣衫褴褛,但凡能被看見的皮膚,就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泥土混着雨水,砸在她小小的、滿是血污的、遍布傷痕的身軀上。
她睜大的眼睛裡,仿佛映出一個驚心動魄的“慘”字。
那樣的畫面,甚至一度讓越知初感到恐懼。
因為,彼時十三歲的時冬夏,那雙本該屬于孩童的純真雙眸中,散發出的,是越知初從未見過的——熠熠到刺眼的光。
她們四目相對時,越知初就像是,見到了這世上從未有過的——
璀璨奪目的。
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