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卓簡直目不暇接。
色彩斑斓的長羽鴛在鮮花從中的金色細籠裡高歌,餐桌上的由一整塊厚貝母雕刻成的盤子映出彩虹般的光。
薄雲細紗自高高的禮堂頂上垂下,朦胧地飄揚着。
一片喧鬧的繁華之中,大天使長們聚在一起向新生道賀。元卓的視線被釘在了雷米爾身上——不僅僅是他,很多新生都是如此。
這位冷漠的教官今天簡直是全場焦點。
他脫下了軍服與铠甲,提花襯衣露出潔白柔軟的褶裥,禮服将寬闊的腰背線條勾勒出來;華貴的披風繡着金線,長度将近曳地,月桂葉冠扣住銀色的發絲,在燈光的照耀下更加閃閃發亮。
元卓看得要屏住呼吸了——太,太……太聖潔了,簡直像神明一般,高不可攀,卻又令人心馳神往。
他在心裡咆哮,好帥啊,太帥了!這就是反差美嗎,果然郎要俏一身孝啊黑色的那些制服統統都扒下來不許再穿了!
雷米爾似乎察覺到了這道長久停留且毫不掩飾的灼熱目光,翠色的眼睛望過來,與元卓對視。
然後像是藏在水面下的冰川融化一般,神色微不可見地柔和下來,輕輕颔首,以口型道了聲“恭喜畢業”。
元卓傻傻擡手,還沒來得及回應,被揪着脖子一把拎走——
“總算找到你們三個了。”拉斐爾一手拎一個,剩下那個拎不動的尚達奉自己乖乖跟在拉斐爾屁股後面走。
“這宴會場地是誰設計的?”元卓仰着頭,看向華貴一如既往的拉斐爾。
拉斐爾高高揚起下巴颏:“本屆結業宴會由我一手承辦,你不滿意?”
果然!這熟悉的風格!元卓發自内心贊歎:“這做得也太棒了!”
“唯一不足就是戰鬥幻境沒定好傳送地,還得讓我滿場找你們這群新生。”拉斐爾嘟囔着把他們三個一股腦統統扔進後台,正在整理化妝間的天使們紛紛笑着打招呼,一擁而上開始扒他們的衣服。
元卓:“........什麼啊!什麼啊!我自己來!不行!那個不許脫!救命!救命啊娘娘!”
娘娘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認可了娘娘這個稱号,此時正在确認自己完美的指甲劈沒劈,聞言閑閑地拉長了聲音回應:“你就放着讓他們打扮吧,這都是我精心挑選好的造型師——”
他看了看那身像抹布一樣被扔在一旁的衣服,皺眉嫌棄道,“以你自己今天的狀态,沒有幻境傳送都不配走正門,隻能從窗戶爬進來知道不。”
元卓:“....我強調一遍,那是校服!”
他像個陀螺一樣,被禮服師擺弄一番,暈頭轉向被推給發型師,再被發型師擺弄一番,暈頭轉向推給美容師...天使們的工作氣勢風卷殘雲寸草不留,大改造後将他搡到鏡子前。
鏡中青年眉清目秀,皮膚白皙,黑色的碎發微卷,為了配合他的氣質,禮服版型沒那麼張揚,燕尾垂至膝下,裁剪利落貼體,細碎的珠鍊與錐形挂墜作為裝飾,仿佛是魔法世界裡的貴族小少爺。
拉斐爾打量着元卓,眼神中帶着八分滿意,拽着他走到一排瓶瓶罐罐前,為他的頭發上撒了一點金粉,然後仔細挑選香薰:“甘松?海風?紫羅蘭?你覺得哪個适合你。”
元卓眼冒金星:“随………随便啊,我啥都聞不出來了,我鼻盲了。”
“真難伺候。”拉斐爾拈了茶葉和橘皮倒進熏香爐,為元卓熏了片刻。元卓記得曾經看到過一篇帖子說,中世紀的歐洲居民們沒有條件洗澡,所以會在身上噴濃郁的香水。但很顯然,天國的香氣高雅清淡,而且即便這麼多香料混在一起,熏香室裡的味道也并不會讓人覺得鼻腔過滿,這一點也很符合天使的調性。
對于拾掇學生這件事,元卓認為他是嘴上嫌棄,但内心深處樂在其中,否則也不會親力親為跑去滿場繞着找學生了。
拉斐爾緻力于把每一位進入化妝室的天使都當做等身娃娃來打扮。
他隻玩自己想玩的部分,且根據每位新生長相風格不同,玩法也不大一樣——比如為元卓挑完香薰,現在就跑去監工發型師,在他的指揮下把米迦勒的一頭金發拆了編編了拆......樂此不疲。
元卓笑笑,離開了化妝室。
他本能地環視宴會廳去尋找着什麼,很快找到了他的目标——站在角落裡的大天使長。然而視線一轉,在他的身邊站着白衣勝雪的桑揚沙,清豔出塵,言笑晏晏,充滿幸福地同雷米爾聊着天。雷米爾面色淡漠,但也微微傾身,認真聽着,偶爾給予一兩句回應。
兩位都是新生導師,乍一看甚至還有點一對壁人的意味。
元卓挑挑眉,很識趣地沒去打招呼。
宴會準備了種類豐富的美食和小吃,擺盤精緻漂亮,看上去十分有食欲,但現在宴會還沒正式開場,天使都非常自覺地與餐桌保持了距離,唯獨一個背影在蛋糕塔前不緊不慢地刨。
“你在開場前破壞了造型,一會可能會被拉斐爾殿下沖出來打。”元卓走到身邊提醒他。
那是一名男性天使,穿着深藍色的絲綢手袖與燈籠長褲,長長的卷發如同墨藻一般垂在腰際。他轉身,身上淩亂的飾品一陣亂響,映入眼簾的是震撼人心的光裸的上半身與飽滿漂亮的肌肉,清晰的人魚線在金子與珠寶的裝飾下直接閃瞎了元卓的钛合金狗眼。
元卓瞳孔震顫地看着這位猛士,不着痕迹地向後退了一步。
那天使的桃花眼上上下下地将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圈,吹了聲愉快的口哨,嘴邊挂上一個玩味的微笑:“哦喲。這麼善良熱心腸啊,你是今年的新生?”
由于身高差距,泛着光的大胸肌直接迎面擺到自己臉前,元卓控制好表情,沉穩地點頭:“是的,你好,我叫元卓。”
那人魚線招招手,一名女性天使為他們端上了兩杯香槟,得到了一句深情的贊美,羞紅着臉頰轉身快步跑走了。
人魚線自己拿了一杯,将另一杯遞給元卓,“敬你的美貌。親愛的,你長得好像寂靜之森的暗精靈。晚上結束後有其他安排嗎?”
元卓拿着杯子,十分無語,隻默默喝了一口,轉移話題:“我之前沒見過你。”
“之前在出差,剛剛回來,還好趕上了畢業宴會——要不然就錯過佳人了是不是。”那天使對着元卓眨眨眼。
“地面上現在很危險嗎?”元卓有點好奇在這個違背進化論的世界觀裡,人類沒誕生前的地球是什麼樣子。
人魚線聳了聳肩:“很多天使都這麼認為,但我其實覺得在海裡會更舒服,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他笑着問元卓:“你有沒有見過大海?一般新生都不敢去那麼遠的地方,但大海實在是美麗,我有時候都不想回來。我可以帶你去看看,跟着我不會有危險,嗯?”他将掉落的卷發掖到耳後,露出垂在頰邊的偌大的純金耳環,挑了挑眉。這表情他做起來不僅不油膩,反而十分邪氣潇灑,非常像個高級牛郎。
“拉哈伯。你如果再穿得像個變态一樣來我的宴會,我就把你的胸拿刀子削成肉片扔進你最愛的大海裡喂魚。”拉斐爾陰陰地閃現在裸男身後,吹氣如蘭。
人魚線迅速回頭,作勢擁抱:“拉斐爾——你怎麼出現在這裡了我明明看到你剛剛在後台忙着呢?”
拉哈伯。元卓把名字和實物對上号了,三重天那位據說常年出差的天使長,加百列口中的“老怪獸”。
“如果我剛才在大廳,根本就不可能放你進來。”拉斐爾涼涼地道,“我能出來找你是因為雷米爾殿下剛剛告訴我,他聞到了變态味——”
他一把拽住拉哈伯的耳朵把他往化妝室裡塞:“傷風敗俗地出現在新生宴會,還對新生動手動腳?你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
這動作十分熟悉,不遠處的沙利葉耳朵隐隐作痛。
拉哈伯的控訴與慘叫聲越來越遠:“雷米!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雷米!痛啊——我不穿——”
雷米爾對着化妝室舉起酒杯,遙遙地緻敬,然後回頭,目光與元卓對視了一瞬。
燈光突然暗了下來,一束光打在盛裝的沙利葉身上,随着圓台緩緩升起,沙利葉清清嗓子,語調毫無起伏、敷衍至極地朗讀起緻辭來:“各位第11012屆新生:晚上好,随着春風迎來的是你們渴望已久的畢業季,那麼今晚我很榮幸地作為畢業儀式的主持者,向廣大新生宣布,恭喜各位,你們——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