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星無月的黑夜，我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鳥之國大名府。看守的侍衛軍均被我用幻術放倒，借這雨琉花高價買來的情報，我毫不費力地在迷宮般的府邸中找到了大名所在的房間。

當年就是他，為了自己的野心，雇傭“曉”出手滅掉粟之國，借此吞并粟之國的土地，還不滿足，向茶之國開戰，因一己之私，讓太多無辜的人陷入戰争的夢魇中。

我想，我殺掉他，複仇，算不得錯吧？——對此，我本該是深信不疑的，可如今，我卻動搖了。這位大名至少在位期間解決了本國子民的生計問題，如果他死了，鳥之國的未來又該何去何從？

我輕輕推開木門，窗棂處透着昏暗的月光，堪堪照亮我手中苦無鋒利的刃。我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床邊，垂下眼，漠然地俯視着他。殷紅的寫輪眼在月色下閃爍着妖異的紅光，不知道他是否會滿意我為他精心編造的噩夢。

善于惡，真的是泾渭分明的兩條河流嗎？我不知道。可此時此刻，我隻記得山茶奔赴死亡的背影，以及粟之國無數生靈被戰火摧殘的畫面。

苦無刺下的那一刻，身後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我下意識回頭，隻見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一齊沖進來：“父親，小冉他又——”話語戛然而止，他們面帶驚恐，顯然還未反應過來眼前究竟是什麼情況。

如果鳥之國大名真的死在這裡，他們大概會恨極了我吧。

一種荒謬的感覺擊中了我，我忽然笑了出來，隻想起了當年我第一次殺人時，鈴木澤說的那一席話。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忍者的存在就是這樣。殺人者濫殺無辜不斷被憎恨，反過來又最終被其他無辜之人所殺，無辜之人手染鮮血積累新的罪孽，又成為了新的殺人者……自成閉環，永無休止。多麼荒謬又可笑。”

呵，真無解啊。

苦無無聲無息沒入胸膛，熱血灑濺在我的發間、頰上，我毫不在意地一抹，最後看了一眼鳥之國大名猙獰的面孔，确認他已死透了，才瞬身離開。

·

一路奔波，回到組織基地，我推開門走進去，坐在桌子旁整理材料的雨琉一見到我便睜大了眼睛：“你？你！你是錦葵？我的天啊，一年沒見，你變化怎麼這麼大？我剛打眼一看，都沒反應過來，還以為是哪裡的大美女迷路了呢！”

“好久不見啊。”我早已習慣了雨琉時不時的大驚小怪，并沒有太在意她的話，隻是笑着回應：“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倒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了。”

“嗨呀！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别多愁善感啦！好不容易重聚，我這就把大夥叫出來，咱們一起吃大餐去！也算是慶祝這一年的努力咯！”雨琉大力拍着我的肩膀，然後風風火火地就去叫人了。

·

傍晚的酒館内人聲鼎沸，忙碌了一天的人們都喜歡在這裡飲酒放松。雨琉輕車熟路地找到侍者，要了樓上的包間，又大手一揮，頗為豪氣道：“把你們這裡的招牌菜都上一份吧！”

那侍者一聽雙眼發光，在賬本上“唰唰”寫了一大堆，就喊人準備去了。揉着鳥窩般蓬亂紅發的弦表示很傷腦筋：“不是我說啊，你每次點這麼多，最後都要剩下，就不能節約點兒麼？”

雨琉爽朗一笑：“這有什麼啊，畢竟是我們錦葵老大的接風宴，難道還能寒酸着辦嗎？而且我們最近資金還是很充裕的，更何況——阿銀，你剛剛是不是還接了筆大單子？”

我翻了個白眼：“你自己貪吃就不要打着我的旗号，好嗎？不過，你說，大單子？怎麼回事？”

銀剛要開口，卻被雨琉打斷：“這個啊，等吃飯的時候再說吧，走，我們先去包廂。”

等待上菜的時間裡，弦去前台要了兩瓶酒回來，替我們每人都斟上一杯。我晃了晃裝滿酒的白瓷杯子，仰頭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一種油然而生的暢快将胸中郁積已久的濁氣排進。

“好酒！”我豎起大拇指，贊歎道：“果然酒能消愁啊，古人誠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