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一直有着不夜城的美譽,但在午夜之後,它還是顯著地安靜了下來。
無數的細雪随着夜色籠罩着這座城市,冷風将雪花吹灑在林立的高樓間,在五顔六色的燈火映照下,化作帶着柔和光輝的霧氣。遠處的霓虹徹夜不息,但沉在黑暗中的街巷就像是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一般,入目隻是漆黑和幽暗。
眼前的建築工地遠離喧鬧的城區,在一片幽靜中,彼得和馬特踩在樓體裸露的鋼筋上,小聲地交談起來。
“這裡就是聯合全球公司的建築工地了,這家公司居然是金并的産業,真不可思議!剛才那個人的話可信嗎?”彼得吸了吸鼻子,“我知道這家公司,它看上去完全就是個正經的公司,業務也很清白。紐約市很多建築的修建都是由這家公司承包的,它甚至還和斯塔克工業合作過,承包了當初複仇者聯盟成立時紐約大戰的戰後重建工作。”
“沒錯,這家公司表面上的主要營生是房地産業務,實際還是走私和非法軍工的溫床。而金并應該就是聯合全球公司的總裁,威爾遜·菲斯克。”馬特回答。
“默多克先生,我們現在要闖進去嗎?”彼得詢問道。
“你叫我馬特就行了。”馬特撫摸着手中盲杖變作的武器,點了點頭,“我更願意被稱作馬特。默多克先生聽起來太‘默多克’了,這總讓我想起我的父親,我不太喜歡這種感覺。”
彼得猶豫了一瞬,半垂着眼睫,視線不自覺地朝馬特的雙手瞟了瞟,臉上流露出些許擔憂:“好吧。”
“你聽起來有些憂慮……你是不是覺得很抱歉把我卷進來?”馬特動了動耳朵,歎了口氣。
彼得深吸了一口氣,竭力掩蓋自己心裡微妙的緊張。
馬特剛才揍完那個混蛋警察也很不好受,手上留下了大塊的淤青。
他這才得知馬特雖然有着比他的蜘蛛感應還靈敏的超級感官,但身體素質隻是一個普通人,不像他有着超強的自愈能力,甚至對于疼痛的體驗比常人還要敏感一些。
這讓他忍不住擔憂起馬特的狀況,害怕接下來的危險行動會危及他的安全。
他内心已經把他當作了自己的朋友,就像以前一起行動的複仇者們,他當然不想他受傷,更何況金并和神秘客都是他招惹上的麻煩,實在沒有必要拉上馬特來趟這條渾水。
馬特沉默了片刻,緩慢地開口:“金并掌控着地獄廚房的許多H|幫,在地獄廚房每天上演的火并搶劫,綁架鬥毆……都可以說背後有金并的參與。”
“這裡的人别無選擇,他們很多一生下來就有毒瘾,為了生存下去,隻能去給H|幫打工,走上犯罪的道路,卻也導緻這裡的犯罪率越老越高,更多的人踏上不歸路。”
“我從小也是在地獄廚房長大,見識過太多罪惡和掙紮,我和福吉想幫助地獄廚房的人,可是開律師事務所是遠遠不夠的,我們必須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才能徹底遏制犯罪。”
彼得難得沉默地聽着,嘴唇緊緊地抿在一起。
他意識到馬特是個真正的英雄,即使他沒有超乎常人的強大體魄。
他成為蜘蛛俠也隻是想為紐約和這裡的人們做些好事,從未想過要改變紐約,但馬特不一樣,他是懷抱着堅定的信念想要拯救地獄廚房,想把那裡的人帶離真正的地獄。
而自己輕飄飄的幾句話怎麼可能勸阻得他。
馬特頓了頓,沉靜又無神的雙眸中湧動着一股莫名的黯淡。
“除此之外……我一直在尋找一個叫靶眼的男人,他曾經是金并手下的殺手,我和他有些過節。就算沒有你們,我遲早也會找上金并,通過他找到靶眼。反倒是我要感謝你們,讓我有機會能抓住金并的尾巴。”
“那好吧,讓我們一起扳倒金并。”彼得總算露出了一個輕快的笑容。
兩人碰了一下拳頭,相視一笑。
他們迅速地行動了起來,憑借着彼此的超能感應,很輕松地就解決掉了隐蔽起來的武裝無人機。
沒了無人機的幹擾和僞裝,這處建築工地真正的樣子展現在了兩個人的面前,空無一物的工地倉庫顯露出一排排铮亮的危險武器。
彼得驚訝地拖長了尾音:“開什麼玩笑?!什麼樣的建築工地上會有那麼多反坦克火箭炮?”
“這應該是金并的軍械庫吧,或許也是金并交易軍火的地方。”馬特說道。
彼得興奮地用雙眼掃過這些非法軍火:“這裡如果是交易場的話,應該還有保險庫吧,不知道裡面是不是藏着一些資料,比如交易記錄之類的東西,如果能拿到這些就可以給金并定罪了。”
僞裝成建築工地的軍械庫彌漫着一股詭異的寂靜。
馬特思忖了幾秒,呢喃道:“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空氣裡似乎充斥着一股古怪的氣味。
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彼得點點頭:“這樣重要的地方居然連半個守衛都沒有,隻有零星幾架無人機把守,也不知道是金并太過傲慢,還是他對神秘客的武裝無人機投影技術太過自信。”
馬特放緩了呼吸,想用雷達感官更加仔細地搜索這片工地。
蓦地,一個虛無缥缈的女聲在他的耳邊響起,語調歎息般悠長輕飄。
“馬特。”
緊接着,一道濃豔至極的紅色身影在他敏感的感官世界劃過。
他順勢偏過頭,朝向頭頂水泥鑄成的房梁。
似乎有一個人站在房梁之上。
那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人,月光撫過她曼妙的身姿,她荊棘般的黑色卷曲長發随風飄揚,散發出凜冽的芬芳,像是燃燒出一簇粲然的冷火。
馬特整個人都異常的緊繃了起來。
“艾麗卡?”他輕聲問道,聲音帶着微顫。
彼得聞言,皺了下眉間:“你怎麼了,馬特?”
馬特冷靜了下來,問道:“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什麼人?”
彼得看着空空如也的廠房,遲疑地說道:“可這裡什麼人都沒有,或許你看錯了。”
說完他的背脊就猛然緊繃起來,嗓音開始變得僵硬:“等一下,這很可能是神秘客的同夥搞的鬼,我們要小心。”
“可神秘客根本不認識我不是嗎?”馬特繃着下颚,竭力讓自己冷靜,“他怎麼知道我過去的事情,制造出針對我的幻影?”
“确實是這樣。”彼得撓了撓頭,“不過我想他隻是随便整了點兒投影吓唬我們,不用擔心,我們肯定能感應到這些無人機,将它們破壞掉就行。”
但馬特的反應真的很奇怪,他周身似乎充斥着一種讓彼得陌生的茫然和無措,以及……幾絲微不可查的恐懼。
“好久不見,馬特。”
馬特又聽到艾麗卡熟悉的歎息聲,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輕啟的紅唇,格外清晰。
艾麗卡是他曾經的戀人。
但沒有人會比他能清楚,艾麗卡已經死了,她被靶眼貫穿了身體,死在了他的懷裡。
然而,女人最後一個音節還沒來得及落下,一道刺耳的笑聲劃破夜空。
他太過熟悉這個癫狂又殘忍的笑聲。
這個笑聲屬于他心心念念找尋了很久的靶眼。
剛才那抹紅色開始燃燒,仿佛鮮紅欲滴的玫瑰被火焰灼燒了花瓣,在最後的絢爛中變成一片衰敗的灰燼。
在類似于人體破碎的驚悚聲音響起,女人發出了細弱的哀鳴聲。
“不!”馬特怒吼出聲。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理智,追了出去。
“發生了什麼?”彼得搞不清楚狀況,卻隻能跟着馬特追了過去,“馬特,等等我!該死,你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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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夜風呼嘯而來。
馬特緊握住了手中的盲杖。
萦繞在鼻尖的古怪氣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這種味道勾引出一絲模糊的,來自遙遠記憶的熟悉感。
他隐約意識到這是老式的寶潔牌須後水和鹹濕的汗水味道。
蒼白的月光靠了進來,照亮了整個空間。
他明明應該什麼都看不見的,卻奇迹般地感受到了一切。
淩亂的訓練館,老舊的拳擊台,微黃的海報……所有的東西都是那麼熟悉。
這裡是弗格威爾拳擊訓練館,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訓練館海報上宣傳的是星期五夜晚競技場的一場拳擊比賽,标題是老頑童傑克·默多克VS打擊手克裡爾,宣傳語寫着:大齡明星拳擊手,将持續帶來驚喜!
周圍的場景很快就發生了變化,像是泛黃照片一般的老舊訓練館開始慢慢變色,一道道刺眼的光束落進這個充斥着塵霾的空間,抹去了所有的顔色,重新填充成一個喧鬧異常的拳擊賽場。
他被淹沒在一片沸騰的歡呼聲中。
伴随着一聲人體倒地的悶響,現場的歡呼聲陡然沉寂了一瞬。
擂台主持人費力地扯着嗓子大吼起來:
“克裡爾使出了一記強悍的上勾拳!默多克倒下了!”
“默多克還能站起來嗎?來!讓我們來計數!”
“一!”
“爸爸!”
他聽到了自己聲音,聲音充斥着屬于小孩子的軟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