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意識由模糊重新變得清晰,彼得從虛無的黑暗中醒了過來。
空氣中浮動着潮濕的塵霾氣息,霓虹燈在黑暗中閃爍着斑斓的光暈,雨幕小了許多,連成線一樣淅淅瀝瀝地在空中下墜,随着風輕柔地吹拂在他身上。
他呆愣了好一會兒,才猛然驚覺自己正拉着一根纖細的蛛絲,整個人倒挂在一棟高樓的外壁。
大樓的玻璃外壁上滿是被燈光暈染得發亮的透明雨滴。它們從光滑的玻璃上滾落下來,漾開一道道宛如流星一般,散發着微光的拖尾,在凝固般的夜色中印刻出燈火闌珊,車水馬龍的紐約夜景。
“我怎麼會倒挂在曼哈頓的市中心?”他的頭皮一陣發麻,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夢。
他明明記得,自己在空中與秃鹫纏鬥了一會兒,就墜落在了海灘附近。他的記憶定格在了下落的瞬間,意識随着爆炸聲一齊塌入了黑暗,之後的一切就記不清了。
但現在,他受的傷全部消失了,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大腦沒有接收到一絲疼痛的信号,身上連血漬都沒有剩下,就好像之前在孤島監獄發生的所有事隻是他的一場幻夢。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他抽了一口氣,擡眸仔細地看向高樓的玻璃外壁。
黑暗無聲無息地漫了上來,光滑冰冷的玻璃中映出了他模糊的倒影。
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面罩上的白色眼睛放大又縮小。
在昏暗不清的微光與陰影裡,倒影中的蛛眼眼尾斂合得異常尖銳,看起來有種危險的淩厲,跟平常應有的圓潤完全不一樣。
更詭異的是……原本應該是紅藍相間的顔色褪色成了無光的漆黑,冰冷得如同冷白的月光。
“我的戰衣……好像變成了黑色。”他不可思議地呢喃道。
不像是他自己,倒像是一隻等待獵物的蜘蛛怪物。
他倏然僵住。
周圍的空氣連同冰冷的雨絲一起沉重地壓了過來,幾乎讓他無法呼吸。
遠處的街道上傳來了汽車鳴笛的響動,繁華的街道在夜色中熱鬧了幾分,餘音在空氣中如漣漪一般蕩漾消散。
這般極其輕微的動靜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頓時分神了片刻,回過神的時候,玻璃中的倒影恢複成了他尋常的樣子,那個幻覺般的黑色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他之前忘記的呼吸終于落回了現實。
“原來是我看錯了。”他自我安慰地對自己說,“應該是我看錯了。”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嗓音沉着一種不正常的沙啞。
半晌,他拉動了蛛絲。
“不管那麼多了,必須先趕去舞會的會場。”
————
格溫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時間竟然已經快進到了淩晨。
也許是受到那夢境的影響,她感覺有濕潤的液體突兀地滑下了臉頰。
她的眼睛微微睜大,茫然地站起身。
舞會早已經散場,熱鬧的會場已經變得空無一人。
她極其緩慢地走動起來。
寬敞寂靜的舞會大廳與之前的喧嚣仿佛兩個世界,恍惚間,讓人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之間的界限。
柔軟的月光穿過朦胧的雨霧,照進高聳的落地窗,與地面上的陰影重疊在一起。
一抹紅藍色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之中,如同陳列的塑像一樣,不知道已經待了多久。
“你是……”她花了一些時間才确認那浸在黑暗中的身影并非是她的幻覺。
“小姐,如你所見,我是你的友愛鄰居,蜘蛛俠。”對方看着她,聲音隔着一層面罩的關系,聽起來有些模糊,但依舊和平常一樣活潑輕快。
是她熟悉的彼得的聲音。
她松了一口氣。
彼得趕到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來得太遲了。
就在他失落地打算離開的時候,卻出乎意料地看到了那個心心念念的身影。
少女的身材嬌小纖細,淡金色的頭發襯得她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
她就站在那,整個人像是罩着一層光芒似的,美得讓人心頭一顫。
清脆的腳步聲響起,她緩緩朝他走來,銀色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輝。
他幾乎就要歡欣鼓舞地迎上去。
可是在視線即将相觸的一瞬間,他看見的是她臉上殘留着清晰的淚痕。
如果接受她邀請的人真的是彼得就好了……隻是彼得·帕克,而不是蜘蛛俠。
彼得可以毫無顧忌地邀請女孩去參加他期待已久的舞會,可以傻乎乎地跟着視頻學着蹩腳的舞步……可以在錯過舞會的時候跟女孩說一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