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無聲地喘|息着。
他一直在同糾纏在體内的毒液和蠶食他内心的蜘蛛本能搏鬥。
時間仿佛變得尤為緩慢,他的意識時不時落入昏沉的黑暗,再艱難地浮出深淵,如此循環往複,在半夢半醒的狀态中掙紮。
他似乎看到毒液為了迫使他屈服,故意吸引格溫與另一個自己相遇在了一起。
清晰的嫉妒從胸腔中肆意地滋生出來,無情尖利地戳刺着他的内心,幾乎要将他引向失控的深淵。
【即使這樣……你依舊要拒絕我們嗎?】
毒液的聲音不斷在他耳邊響起,一直迫使他聆聽着詭異嘶啞的慢聲低語。
【你明明那麼在乎這些……可是你甯願拒絕我們,也要選擇犧牲這一切嗎?】
“我不是你……不是你說的這樣……”彼得一邊撕扯那些瘋狂在身上生長的黑色粘液,一邊斷斷續續地開口,“别想……别想蠱惑我!滾開!”
冰冷沉重的黑暗壓迫得他難以行動,他無法轉動眼球,四肢不能動彈,甚至連自己的呼吸都沒有辦法控制。
漸漸的,他的所有意志與堅持,所有固守的善良與人性都在這無休止的折磨之中慢慢被殘忍地碾碎。
恍惚間,他終于聽到了格溫的聲音。
“放開我!你這個混蛋!!”
她的尖叫隐隐約約地夾雜在長風中,充斥着幾乎崩潰的恐懼。
緊接着,如利刃撕裂空氣的尖銳風聲讓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開始,他還分不清這是否也是毒液強行讓他看到的幻象,直到模糊的視野漸漸變得清晰,耀眼的陽光刺入雙目,搖搖欲墜的世界逐步展露出最真實的模樣。
是秃鹫。
他看到秃鹫挾持着格溫飛上了高空。
她哀恸顫抖的身影讓他瞳孔驟縮,他面對毒液所固守的反抗瞬間崩塌成淹沒一切的戰栗,隻剩下不顧一切地想要趕到她身邊的焦急。
然而,鋪天蓋地的黑暗很快又帶走了一切,将他的意識抽離出現實。
毒液冰冷強硬地控制住他的身體。
【接受我們……隻要你接受這一切,我們就幫你……幫你救她。】
黑暗寂靜得令人窒息,他再也聽不見那牽動他心緒的叫喊。一切深沉得仿佛深海的水底,他拼命想要呼吸,卻抓不住絲毫的氧氣。
【接受我們……】
如同藤蔓一般的黑色觸手淹沒了過來,侵染上他的軀體,徹底吞噬掉他本身的鮮豔色彩。
【如果你想救她,就徹底地接受我們。】
彼得閉上了眼睛。
這是他開啟的災難,是他得罪了秃鹫,将他親手送進的監獄,也是他昨晚放跑了秃鹫。
一切都是因為他。
而格溫本不該承受這些災難。
“隻要能救她,我……”
他用一種輕到幾乎快要破碎的呢喃說道。
“我接受你們。”
————
秃鹫的頭盔散發出綠色的光點,被遮擋的面容下透出危險而嘶啞的笑聲。
“瞧瞧這位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跟我親愛的女兒麗茲多麼相像。”他故作憐惜地看着格溫,“而我可憐的麗茲……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她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蜘蛛俠的節奏,幹涸的發射器也沒辦法再發射出蛛絲。
他隻能艱難地追上秃鹫,停到樓宇的邊緣。
他深吸着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說服對方:“秃鹫先生,我想這是我們之間的恩怨,沒有必要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先放開她好嗎?”
“無辜?誰能比我無辜?”
秃鹫陰森地笑了起來,聲音陡然變得更加怒不可遏;“我當初隻是因為販賣了一點兒外星材料制作的武器,你就把我送進了監獄。”
蜘蛛俠完全搞不清狀況,隻能笨拙地安撫秃鹫的情緒,先确保人質的安全。
“我們可以好好談談這些,你先放開她好嗎?”他的手心都在冒汗,再也說不出半分打趣的俏皮話。
秃鹫冷笑着自言自語:“我不明白這有什麼錯,我如果不賣它們,斯塔克工業還不是會利用這些廢棄的外星材料制造武器?誰不知道回收這些材料的損害控制局是斯塔克工業贊助成立的?我可不相信一個曾經的世界軍火工廠會輕易放棄那麼好的買賣。”
在他看來,利益與家人才是他生活的一切,而蜘蛛俠這些故作天真的超級英雄們就是一群假大空的白癡,他們對于這個世界多管閑事的所作所為不過都是一些虛僞至極的做派。
“蜘蛛俠,我想讓自己的家人過上好的生活有什麼錯呢?”他陰恻恻地反問蜘蛛俠,“在我入獄之後,我的家人不得不離開紐約,搬去另外一個州生活。而我被判了八十年監|禁,要在孤島監獄裡一直困到死,永遠都見不到我的妻女。你覺得這是我應該受到的懲罰嗎?這是我的家人應該遭受的痛苦嗎?”
格溫看着不顧一切想要救回自己的蜘蛛俠,心裡頓時湧出一股深刻的内疚。
秃鹫輕易地将她抓在手裡,擋在身前,好像可以一把就将她的骨頭全部捏碎掉。
如果不是她非要跟過來,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劇烈的疼痛和高空缺氧般的窒息挾持着她,讓她難以開口說話。她隻能帶着顫抖與哭腔,斷斷續續地擠出破碎而扭曲的詞彙。
“不要管我……快……”
“這些都是你的錯,蜘蛛俠。”秃鹫扯動嘴角,無比笃定地對那個紅藍色的身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