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很沉重。
她并非毫不畏懼死亡。
當身體和靈魂之間的聯系逐漸斷裂的時候,所有的思緒和記憶,所有眷戀與不舍的情感也将會随之遠去。
最後歸零成一片沉重的空白。
正如她總是夢見的那樣,她能感覺到自己正在以這種方式死去,身體逐步由輕盈變得滞重。
直到她不斷被消磨的意識中忽然被撕開一道裂縫,似乎有一個驚慌失措的身影随着哀鳴的烈風一齊灌入她視野的邊緣。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擡起手,想要觸摸到那道身影。
很快,一根纖細的,潔白透明的蛛絲将那道身影牽引至她混雜不堪的視線,想要拉扯住她下墜的身軀。
“不能用蛛絲!後坐力會要了她的命!”突然又有一個焦急的聲音大聲地叫喊着,“用蛛網!快結個蛛網!”
疲憊感翻湧了上來,她最終沒能抓住那根蛛絲,殘存的意識徹底潰散在風裡。
迷迷糊糊的時候,禁锢住她的冰寒漸漸被驅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不斷傳遞到她身上的炙熱溫度。
格溫轉醒過來,發現自己正被一個人緊緊地擁抱在懷裡。
“格溫!格溫!你怎麼樣了?!”
他的身體在戰栗,不斷地确認她的名字,驚慌到她下一秒就會消失一樣。
“我……我沒事,彼得。”格溫低低地回應他,聲音卻嘶啞得吓人,暴露了過分的虛弱與疲憊。
彼得輕微地呆滞了一下,緊繃的身體流露出明顯的僵澀,手臂摟緊她的腰肢,更加用力地将她抱進懷裡。
“太好了,你終于醒了。”他哽咽地說道,貼近她耳廓的聲音接近哭腔,裡面夾帶的顫抖格外清晰,“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太可怕了,我差點兒以為我要永遠失去你了。”
格溫隻好歎息捧起他的臉,仰頭與他的額頭相貼,透過他低垂的,被淚水浸濕的睫毛,捕捉住他微微發紅的暖棕色眼眸。
“沒關系,彼得,幸好你剛才及時趕到了。”她柔聲安慰他。
彼得卸了力一般略微松開了她。
他剛想說些什麼,就停住了聲音。
緊接着,他猛地将她重新按入懷中,而他一旁的本也大喊起來:“所有人都快趴下!”
地面被雪白的探照燈照亮,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逼近頭頂,幾架印着奧斯公司标志的直升飛機緩緩盤旋在天幕之中。
随着這幾架直升機的出現,尖銳到宛如利刃的嗡鳴聲猛烈地爆發開來,蠻不講理地刺入每個人的聽覺神經,顫動出撕心裂肺的聲響,足以洞穿人的耳膜。
格溫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不得不連忙捂住耳朵,隔離刺耳的音波,試圖緩解耳膜上傳來的劇痛。
飛機的螺旋槳攪起劇烈的長風,攜着這道異常的劇烈噪音降落下來。很快,裝備了白色防爆裝的銀貂隊員就掀開了艙門,扔下一截截軟梯,魚貫而出。
一個白發女人不緊不慢地跟在這些銀貂隊員身後,純白的風衣在風中獵獵翻飛。
“動手。”女人冷酷地命令道。
一瞬間,噪音更加尖銳地鳴響起來。
格溫咬住牙齒,擡起視線望向那些銀貂隊員,驚訝地認出他們每一個人手中都配備了一把類似槍支的特殊武器。
她知道那是一種聲呐槍,能釋放4000赫茲到6000赫茲的高頻率聲波。
更讓她震驚的是,他們的目标并非在場的任何一個人,而是那頭名叫毒液的外星生物。
伴随着一陣陣刺耳的超聲波,素來毫無破綻的外星生物居然開始凄聲慘叫,極度痛苦又充滿恐懼,像是被某種不知名的強大力量從内到外破壞侵蝕,粘液般的身體瘋狂鼓動起來。
但很快,它原本龐大的身軀就崩壞消解成了一灘爛泥。
爆裂可怕的聲音終于消失了。
銀貂隊員們迅速清理起現場,并将已經化為黑泥的外星生物裝入了圓柱形狀的密封裝置。
最後,那個為首的白發女人,也就是銀貂小隊的隊長銀貂女嗤笑着對哈利說:“該跟我回去了,奧斯本的小少爺。”
所有的銀貂特工轉而将哈利團團圍住,舉起黑色的槍口對準他。
哈利的臉色依舊慘白,沒有一絲血色。
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選擇聽從了對方的話,回到了對方身邊。
“等一下!”彼得從過度的驚詫中回過神來,立刻攔住他們,腕間的蛛絲呼之欲出,“你們還不能就這樣離開!”
銀貂女皺起了眉尖。
她已經很不爽了。
不管是一開始的監視還是找回這個翹家并闖禍的任性少爺,可都是一些保姆才幹的活,原本并不存在于她與奧斯本簽訂的雇傭條款裡面。
如果還想讓她對付這兩個穿着蜘蛛網格緊身衣的家夥……
那就得是另外的價錢。
“我的任務隻是回收奧斯公司逃走的實驗品,并不包括任何善後處理,奧斯企業自會負責并處理這件事。”銀貂女雙手端着聲呐槍,壓抑着怒火,淡漠地望着他們,警告說,“但我奉勸你們不要多管閑事,不然我也不介意現在就動手解決掉你們。”
說完,她轉身跳上了直升飛機。
格溫本以為當一切結束的時候,哈利會變得憤怒與不甘,卻沒想到他看上去居然那麼平靜,甚至是有些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