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y=?
如果人們能算出這個看似簡單的比例,就有可能實現“跨物種基因”這一目标。
康納斯博士在自己編著的《生命的拼圖》一書中反複提及這句話,并将其稱呼為實現人類進化的終極問題。
當格溫第一次讀到這些文字的時候,就明白了其中蘊含的野望。
如今她再次想到了這個公式,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x/y=物種身體機能極限。
公式或許可以計算出确切的數據,但是永遠無法衡量人類内心的貪欲。
伴随着源源不斷的機械警告聲,那些人面無表情地将她和彼得帶進了實驗區的深處。
氣液橫流的聲響傳來,金屬制成的門扉輕輕滑開,厚重的玻璃壁樹立在四面,在地面上投映出拖長的熒光。
精密器械運轉的低沉嗡鳴充斥了她的耳朵,寒意慢慢地爬上她的脊背,她的心髒在胸中瘋狂地擊打着,一聲比一聲激烈急促。
她隐約能看到巨大的玻璃壁中,有某種巨大的東西隐匿在黑暗中來回移動,發出輕柔的“嘶嘶”聲。而許多穿着防護服的後勤和安保人員則旁若無人地在周圍走動,清理着地面上的血迹和毛發。
她感到一陣本能的戰栗,忍不住抱緊了彼得的手臂。
蘭登眯起了眼睛,不斷審視着格溫的表情,望見她因為情緒波動而輕微放大的瞳孔眼黑,滿是近乎脆弱的剔透清澈。
年輕人并不缺乏聰明的頭腦,隻是想法有些過于天真,甚至單純到愚蠢,總認為這個世界非黑即白。
不過這樣也好,他們總是更容易被拿捏。
他忽然問道:“史黛西小姐,你應該對康納斯博士和他的實驗很了解吧?”
“我隻是一個實習生,蘭登博士。”格溫皺着眉頭回答。
蘭登并不介意她的敷衍,接着說:“你很有做科研的才能,但是也得有人提攜才行。你似乎明年就要申請大學了,康納斯犯了錯,這對你的履曆來說是很不利的。”
格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指尖冰涼顫抖。
如果說她一開始還不知道蘭登給她展示這一切的意圖是什麼,現在她也大緻猜到了。
她用目光掃過周圍全副武裝的銀貂探員和武裝警衛,極力克制緊繃的嗓音不發出顫抖:“蘭登博士,你們該不會……還在繼續康納斯博士的研究吧。”
一陣滴答聲在低沉的嗡鳴中蕩漾開來,寒冷随着寂靜吞噬掉所有聲音,氣氛墜落到了冰點。
良久過去,蘭登從喉嚨中發出一聲笑。
“康納斯的研究是寶貴的公司财産。”他不再否認這個說法,“我們這麼做完全合規合法。”
格溫的心髒瞬間變得冰冷。
“可是他變成的蜥蜴人差點兒毀了奧氏公司。”她每一個字都好像從喉嚨裡擠出來,“為什麼公司還想繼續這項研究?”
“我理解你的心情,史黛西小姐。”蘭登含糊地回答,“但作為康納斯曾經的學生,你應該也很清楚,他的研究成果具有怎樣的價值。”
格溫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快要沖到喉嚨的反胃感。
沒錯,價值。
奧斯本需要能為研究作出貢獻的員工,而她所幸還有這樣的價值。
“科學本身無罪。”蘭登看穿了她的抗拒與懷疑,語氣平和冷淡地繼續說,“你要相信,公司會将他的技術用在合适的地方……用來造福社會。”
格溫太過清楚奧斯本的真正目的,頓時感到一陣強烈的憤怒。
為了所謂的研究,為了所謂的人類進化,這些道貌岸然的人可以毫無人性地犧牲許許多多無辜的人。
他們比康納斯博士要可恨一萬倍,至少博士的研究是真的想幫助别人,隻不過鑄成了大錯。
她絕不能讓康納斯博士的研究成果淪落為這些人作惡的工具。
蘭登博士看了她片刻,然後淺淡地笑了一下。
“既然你如此懷疑,那我也可以稍微給你透露一點兒研究的内容。”他說,“我們在研究‘外套’。”
“‘外套’?”格溫疑惑地重複。
“就是某種原生質的醫療浸泡液,專門用于對一些具有特定DNA缺陷的病人進行治療。”
他擡起手,示意身邊的技術人員調用控制器。
冰冷的電子微光照亮了黑暗,他們站在巨大的玻璃壁前,看着它們一層又一層地退讓開來,直到徹底露出裡面封閉的培養裝置。
在短瞬的死寂中,透明的培養艙中陡然出現一抹鮮紅的顔色。
那東西緊貼在厚重的玻璃艙壁上,就像紅色的海藻,又像是深紅色的腐肉,如同有着生命一樣,柔軟而妖異地蔓延開來。
“這就是‘外套’。”蘭登絲毫不覺得這樣的東西怪異驚悚,跟治療之類的美好功能半點沾不上邊,反而有種難以掩飾的興奮,“換個通俗的說法,這就好像讓病人穿上一套生化緊身衣,并從理論上,暫時維持住病人的正常生命機理,提供病人身體所需的東西,再從中改善病人體質的治療方案。”
“再打個比方,當一個病人身體裡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形成了一個惡性腫瘤,這件‘外套’就能讓病人的身體自發擁有能夠抵抗和消滅癌細胞的能力,并且還能增加病人的體力和人體的一些基本能力。”
“這樣一來,人體自身就可以抵禦所有的疾病。這是一種多麼偉大且毫無副作用的自然療法。”他說着,停下來望着格溫,“這樣的東西是不是很棒?”
格溫沉默了好幾秒,過于壓抑的情緒堵塞住了她的喉嚨。
醫療浸泡液……如果奧氏公司的研究真的是為了制造這種東西就好了。
可惜她手中也有一個共生體,她很清楚這種可怕的生物根本不可能被奧氏公司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