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就這樣憑空出現了,仿佛是從一片捉摸不定的灰暗濃霧中慢慢顯現出來的一樣。
和這些石碑一同出現的還有一個男孩。
一具六角形的白色棺材被靜置在石碑環繞包圍的空地之中,兩邊擺放着許多未點燃的銀色燭台和無數純白污垢的玫瑰擺花。
理查德正穿着那套暗紅色的小西裝,坐在那副白色棺材上,哈欠連天地一下又一下拔扯那些白色玫瑰的花瓣。
格溫警惕地盯着這個如同鬼魅一般的男孩,不解地問道:“你在幹什麼?”
“我在處理這些花呀,媽媽。”理查德雲淡風輕地回答她,“葬禮已經取消了,所以這些花也就不需要了。”
他拍了拍手,被他扯下的白色玫瑰花瓣就這樣被他随意地拍落,了無生氣地飄散到地上。
骨髓裡下意識地透出滲人的寒意,格溫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她并不信任這個外表可愛天真的孩子,于是轉而自己觀察起了四周。但她發現這些石碑一直綿延到視線的盡頭,根本看不見任何終點和邊緣,隻能皺着眉尖望回他,質問道:“這裡又是哪裡?”
“這裡是‘蛛網’。”理查德歪着頭說,他眨動的雙睫一閃一閃,似乎覺得她問了一個很顯而易見的問題。
格溫盡力壓下心中的焦躁與不安,維持着沉緩的聲音說:“你騙人,上次明明不是這裡。”
她的确從這個男孩的口中聽過一模一樣的話。
但上次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明明是在一個空無一人的繁華街道,而這次卻是在死氣沉沉的空曠墓園。
“這隻是‘蛛網’的另外一種表現形态,‘蛛網’并沒有固定的樣子,它可以随着你的心念而改變。”理查德聳了聳肩,“隻要無形的絲線将蜘蛛們連接在一起,‘蛛網’就會一直存在。”
格溫略帶驚訝地揚了下眉,心中有更多的疑問在盤桓,她隻能小小地吸了口氣來平複搖搖欲墜的冷靜,繼續問:“那你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
聽到這個問題,理查德丢開了殘敗的玫瑰花,從白色棺材跳了下來。
“我猜你一定很想知道……什麼是織網節點。”他撓了撓卷發,眨着明亮的雙眼望着格溫,稚嫩的小臉浮現出一抹柔和的淺笑,“所以我特地帶你來看看織網節點的真面目。”
這樣乖巧可愛的神情完全就是個讨賞的孩子。
格溫凝視着眼前這個男孩。
她一時間分不清這個小孩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瘋子胡亂的呓語。
但她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不再表露出任何明顯的懷疑和抗拒。
她現在滿肚子都是想要得到解答的疑問,既然對方願意主動透露,她自然願意認真地傾聽一下。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動起來,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距離。
黑沉的天幕沒有一絲光亮,踩在巨大石碑間的腳步聲在寂靜中回響。
理查德一邊領着格溫深入這片碑林之中,一邊擡頭仰望這些高大聳立的碑體。
“每一個被蜘蛛之力選中的人會成為蜘蛛俠,也就是編織‘蛛網’的蜘蛛。”他解釋說,“他們的生命與命運共同組成了一張巨大的蛛網,他們所在的每個宇宙都變成了這張巨網上的一根蛛絲,他們的經曆不斷編織發展着屬于他們自己的那根蛛絲,同時也成為了這張巨網上的每一個支撐,這些支撐最終會形成一個又一個節點。”
說完,他停了下來,站在石碑碩大的陰影之中回望格溫,才語氣平靜地繼續說道:
“這些織網節點……也就是既定事件(Canon Event)。”
他面無表情地說着,聲音慢慢變成了一種全然的冰冷,就和他瞳孔中的藍色一樣,鋒利冷淡到毫無溫度可言,連帶着空氣裡的溫度也下降到了一個令人不安的數值。
“它們記錄了蜘蛛們人生中遭遇的每一個重大的經曆,它們有時是一個宇宙中必定會發生的絕對時間點,是連接蛛絲構建蛛網的重要支撐。”
“它們有的美好,有的不堪,有的無法容忍……它們有的不可避免。”
他頓了下,看着格溫,沒有溫度的目光莫名有股空洞和悲傷。
“我們也可以将它們稱作‘織網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