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劈開了雨幕,在雨夜裡狂飙。
這輛警車屬于紐約市的警察局長喬治·史黛西警官。
喬治蹙起眉毛,握緊了方向盤,謹慎地觀察着路況。
雨點噼裡啪啦地敲打在車窗上,短瞬地濺開水花之後再被雨刮器抹去,塗成一層透明的水膜,一遍又一遍,仿佛永無止境。
往日繁華的車流在暴風雨即将來臨的時候就變得稀疏起來。他點亮了車頂的警示燈,依靠急促而醒目的閃光,在蕭條的街道上獨自享受着飛馳的權利。
氣象台在車載廣播裡警告着市民,一個超強台風正在登陸曼哈頓,台風的外圍雨帶就像是盛開的花瓣,均勻地鋪散在風眼的四周,并将整座鋼鐵叢林都囊括進暴風雨的懷抱。
然而,隻有少部分人知道,有遠比超強台風還有嚴峻的危險正在這座城市裡上演。
喬治也十分清楚地知道,這場災難将會來臨,并毫不留情地将人們帶向末日的邊緣。
一個驚雷隔着車窗玻璃在天邊轟然爆響,随後短暫地沉寂成一片空白。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
喬治默默地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女兒格溫。
格溫正撐着下巴,盯着車窗玻璃發呆,融化在雨中的五彩流光流淌進她的眼眸中,醞釀在其中的情緒像是被點燃的火焰,熾烈而明亮。
喬治回想起了上次,他也是像這樣開車送自己的女兒去往目的地,送她去參加學校舉辦的舞會。
但這次和上次完全不一樣,這次他似乎是送她去到一個毀滅的深淵。
唯一的共同點是,她都是要奔赴到那個名叫彼得·帕克的男孩的身邊。
喬治默默地在心底歎息了一聲。
腦子一熱就答應了格溫的請求,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否正确。
這時,他的通訊器又亮了起來,提示燈閃動的頻率比之前還要急切。
他沉吟了片刻,打開了通訊的語音。
通訊頻道内即刻傳出了他的副手琴·德沃爾夫警官的聲音:“喬治警長,警方的特别行動小組都已經就位,就等你這個指揮官了,你現在在哪?”
喬治瞥了一眼身邊的格溫,然後清了清嗓子,将聲音壓得很低,模棱兩可地回應道:“琴,我現在還有點兒事情要處理,那邊就暫時先由你來接手吧。”
他刻意讓這個回答保持着平靜,聽不出一絲波瀾,但沙啞嗓音中透出的濃濃的無奈感還是出賣了他。
“喬治,你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嗎?”德沃爾夫警官困惑地問,“你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像是累壞了。”
風景在車窗外迅速倒退,喬治垂了垂眼眸,他剛欲開口,格溫轉過頭來問:“爸爸,德沃爾夫警官找你是為了工作上的事情嗎?”
“我好像聽到了小格溫的聲音?她不是應該在醫院嗎?”德沃爾夫警官覺察到了異樣,更混亂了。
喬治看向格溫的側臉,眸光深沉得如同一片深潭。
旋即,他一打方向盤,将警車停靠在路邊,沉聲對通訊裡的德沃爾夫警官說道:“好吧,我承認我現在的确跟格溫在一起。”
他從鼻腔裡發出一聲氣音,才闆着臉繼續說:“她原本應該好好待到醫院裡休息的,但她非要固執己見去做一些事情,還是在今晚這樣危險的時刻,都快要讓我的心髒病發作了。”
通訊器安靜了下來,窒悶的沉默在車内蔓延,格溫試探地盯着喬治青黑的臉色,擠出又輕又小的聲音,充滿歉意地讷讷說道:“好吧……爸爸,我想到将送我到這裡就可以了,我知道自己的擅作主張讓你為難了。”
小小的愧疚在她的心裡蔓延開來,她意識到自己在遵循了自我信條的同時,也忽略了去考慮父親的感受。
更重要的是,對于父親來說,比起滿足她的任性,警官的工作職責顯然更加重要。
她生怕父親再次反悔變臉,将她扣押在車内,便匆匆忙忙地拿起雨傘,打開車門,恨不得在一秒之内消失在喬治的眼裡。
臨走前,她莊重地補充說:“你放心吧,我有保護好自己的辦法,我能對自己的安全負責。”
喬治又一次罕見地沒有阻止她,隻是閉上了眼睛,妥協式地吐出一口氣。
“小格溫一個人走了?”德沃爾夫警官在通訊器裡小心翼翼地發問,“你居然沒有阻攔她?這完全不像你的作風呀,喬治。”
喬治低頭翻了翻口袋,想掏出一根香煙,但動作到一半的時候還是頓住,雙手癱軟在方向盤上。
“琴,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他輕聲說,“我很清楚,不能讓格溫涉足到任何危險之中,但當她堅持要這樣做的時候,我又不确定自己該不該阻止她。”
“好吧……雖然我沒太明白你和小格溫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德沃爾夫警官想了想,作為一位經驗豐富又十分了解這對父女的女警官,她已經推測出了大緻的情況,“但我猜測,小格溫想做的事不算是什麼壞事,對嗎?”
喬治噎了噎,沉默着望向窗外,算是一種默認。
“既然不算是壞事,那你為什麼總是想着去阻止她呢?”德沃爾夫警官拉長了聲音,隔着通訊器都能聽出她語氣裡的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