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近凝滞的黑暗寒冷無波。
“屠殺……是什麼?”彼得的喉結随着艱難吞咽的動作微動。
很快,他張開的嘴巴又很快閉上。
一股莫名的惡寒竄上了他的脊背。
他不由自主地再度向腳下瞥去。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深不見底的黑洞仿佛直通幽冥地獄。
他緩緩打了一個寒戰,心髒激烈地跳動起來,不斷撞擊着鼓膜,呼吸聲在腦内不斷放大,散發而出的鼻息在冰冷的空氣中化作淡淡的白霧,過于用力的肌肉緊繃到微微發痛。
似乎有細微的輕響滑入他的耳際。
他不止擁有那神奇無比的蜘蛛感應,在全身基因被輻射蜘蛛異變之後,他的聽覺和視力得到了大幅提升,比常人敏銳數十倍。就算失去了蜘蛛感應傳遞而來的那種直白又強烈的提示,他也能憑借别的感官感受到周遭環境的變化。
是水聲。
他好像聽到了液體流淌滴落的聲音。
一聲又一聲的啪嗒輕響,在暗流湧動的風中碎裂四濺。
巨大的排風扇緩緩轉動,清晰的落雨聲跨越無數屏障的阻隔,越過鐵黑色的玻璃幕牆以及層層疊疊的銅牆鐵壁,從通風道扇葉的間隙滲漏進來,絲絲入耳。
“看來外面還在下雨。”他略微松了一口氣,“天氣預報說紐約市今晚會有暴雨。”
但很快他意識到耳邊的水聲過于響亮清晰,不再是涓涓細流飄落的輕響,而是已經泛濫成了類似潮漲的洶湧。
“彼得,你看下面。那些……那些什麼東西?”蜘蛛格溫似乎用盡全力才說出話來。
彼得微微伏下身子,僵硬地低眸。
一時間,他猛然頓住。
他難以形容自己看到的場景,隻覺得眼前的一切看起來就像是克蘇魯小說中邪神降臨的祭祀現場。
黑不見底的深洞之中不知何時湧出了猩紅色的水霧,而水霧之中爬出了無數細長的活物般的絲狀生物。
他和蜘蛛格溫這才發現,整個深洞内已經都長滿了這種粘稠的血絲狀異形觸絲,這些類似血管和帶筋膜的肉質觸絲宛如張開的蛛網,蔓延附着在洞壁和橫梁之上,并且緊密纏繞包裹着密密麻麻的深紅色肉瘤,數量足足有千百計。
“見見見見見……見鬼!?”彼得嘶啞地說,“這些是什麼東西?!”
他細細地凝望那些緊密具結的肉瘤,依稀可見裡面有東西在蠕動,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嗡鳴聲,就如同一個又一個蟲繭,而繭裡面孕育着幼蟲,隻不過這個種群看起來實在不是很友善,繭是令人作嘔的血紅色,在裡面誕生的生物也有着怪異和恐怖的剪影。
“那是……共生生物?”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恐地看向一邊的蜘蛛格溫。
蜘蛛格溫緩慢地點了下頭,臉色已然蒼白。
巨大的恐懼在她的心底炸開,她身上的共生體戰衣也戰栗得越發明顯,原本素白發亮的淺色面罩已經完全退縮成黑到發紫的細絲,在空中不停地伸伸張張,和一群瑟瑟發抖的幼蛇沒有什麼鳳别。
“那些是屠殺的分身。”她滿臉震驚地輕聲複述毒液對她說的話,“都是它以附身的宿主為養料孕育而成的分身。”
【屠殺是個瘋子。】
毒液瑟縮地躲藏在兩個蜘蛛俠的身旁,作出了如此評價。
即便是他的第一任宿主,那個大腦構造已經不能用常理來判斷的名叫死侍的男人都沒有得到過它這樣的評價。
它與屠殺原本是羁絆緊密的“父子”。
再次見到從自己身體内誕生出的“孩子”,它本該作為“父親”一般的角色,感到些許欣慰或者慈愛的心情。
然而對于共生體而言,自然界中普通的父與子關系隻不過是奢望。
并沒有任何血緣作為紐帶,共生體這個族群全部源自那個唯一的神明,擴張而繁衍隻不過是在遵循那位神明的恩賜與意志,背叛共生體之神的代價隻能是決絕的毀滅,沒有任何諒解可言。
寂靜很快就消失于虛無,刺眼的紅光和機械冷漠的警報聲瞬間席卷了整個實驗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