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的夜色下,微涼的濕意黏連着空氣,絢爛的霓虹化成一片片聚浮的光海,将寂靜的高空包圍成孤島。
那個人陡然出現在他的視線的中央。
不是他熟識的任何一個人,不是他最親近的哥哥或者其他平行宇宙的蜘蛛俠,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
……一個老人。
他滿頭銀發,但身姿看起來挺拔健朗,看不出多少老态,歲月在他的面龐上留下了深刻的溝壑,好似剛硬的勳章。
彼得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因為那個老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到他的身邊,按照他蜘蛛感應的敏銳程度,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甚至老人叫出了彼得這個名字,這意味着他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這個秘密足以徹底毀掉他的生活。
不僅如此,最讓他在意的是……那個老人正和他一樣,以一種違背物理常識的姿勢,懸空地貼在高牆的外側。
就像爬牆的蜘蛛一樣。
彼得瞬間繃直了身子,驚愕和戒備讓他的腎上腺素頃刻飙升,緊拽蛛絲的雙手都似乎蒙上了一層細密的汗。
“彼得,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現在一定很想知道一些問題的答案。”老人忽然微笑着主動開口了,“嗯……就比如,我究竟是什麼人,會是你的朋友還是你的敵人呢?”
彼得僵硬了片刻。
奔馳的車流如流星一般在腳下不斷劃過,嘈雜的車鳴聲一下又一下地敲擊他的耳膜,撕扯他的神經和思維。
老人的眼神異常沉肅,他蒼老但銳利的目光釘在他的身上,讓寒意從他的背脊深處湧現出來,全身的肌肉更加緊繃起來。
然而,還沒等他徹底整理好思緒,老人略略地歎了一口氣,語氣不再嚴肅,反而格外的歡快和善。
“稍等,讓我們邊走邊聊吧,我不太喜歡這麼嚴肅的對話方式。”他朝彼得勾了勾手指,然後轉過身,輕盈敏捷地跳上高樓的頂端。
隻來得及猶豫短短一秒,彼得決定跟上去。
他不能讓這個奇怪的老人從他的眼皮子底下跑掉,隻能暫時壓下心裡所有翻湧的複雜情緒,不動聲色地……找出老人的目的。
但想來也奇怪,盡管在他聽到老人念出他真實姓名的那一刹那,他整個人像是如墜冰窟,内髒都縮成了冷冰冰的一團,可他卻并未在這個老人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惡意,而是一種親切而溫和的微妙熟悉感。
彼得追随在老人的身後,在紐約的鋼鐵叢林裡跳躍。
老人的年紀看上去很大了,但行動速度卻異常迅速,快到難以置信,他也必須要打起精神才能跟上老人的腳步。
熟悉的城市夜景飛快地消逝在他的腳下,化成模糊不堪的紛亂光影,秋夜的晚風在超高速的作用下變得冰冷刺骨。
他難以忍受這莫名又壓抑的沉默,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也很想問你同樣的問題。”老人隻是微笑着,沒來由地說道。
彼得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停頓了片刻,才有些羞惱地質問:“你剛剛不是叫了我的名字嗎?”
“這個我當然知道,你的真名叫彼得·帕克。”老人輕慢的聲音滑進彼得的耳朵裡,“但那個名字并不能代表全部的你,畢竟你還有一張面具,不是嗎?”
聽到這句話,彼得瞪大雙眼,差點兒腳下踩空跌下去。
他手忙腳亂地穩住身形,同時慌張地朝四處張望了好幾下:“噓!能不能别把我的名字那麼大聲地說出來,那可是我的隐私。”
“對哦,抱歉了。”老人抓了抓銀白的亂發,極不走心地緻歉說,“這還是你的秘密身份什麼的,我都忘記有這回事了。”
彼得再也忍耐不住了,提高了音量,語氣也變得很沖:“所以你到底是誰?”
沒想到這次,老人爽快地回答了他:“我叫以西結·西姆斯。”
他泰然自若地在屋檐的尖端停住,望住身後的彼得。
“好了,既然我如實回答了你的問題,那你也要回答我一些問題。”以西結反客為主,卻又好意提醒了彼得,“小心,你的腳下有個生鏽的釘子。”
盡管以西結的态度還是讓彼得覺得莫名其妙,但那句善意的提示總算讓他淩亂的心情稍微安定了幾分。
“那……好吧。”他停在了鄰近的屋檐邊角,妥協地說。
“你知道為什麼俗話說‘危險就如同給小孩子一把上了膛的槍’?”以西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這不是因為小孩子的本性有多麼邪惡,又或是因為孩子的内心有什麼傷天害理的想法,而是因為孩子無法理解他手中掌握的力量有多大。”
“你也一樣。”以西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