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她總是跟在媽媽身邊。
也許是因為小孩子的世界就是如此的狹窄,除了忙于警官工作的父親之外,母親就是她的全部。離開母親的地方都是未知,可怕得如同望不見盡頭的黑暗深處。
即便如此,每當她經曆短暫的走丢,她都不會哭。
就比如有一次,拐過長街的街角,她在轉身的時候,沒能在身側看見母親熟悉的身影。
一股莫大的恐慌湧上她的心頭,她強忍着慌張,抱着小熊玩偶,等在原地。
一直等……一直等……直到她能在人群中再一次看見母親。
因為她知道母親一定會回頭來找她。
畢竟父母與子女之間存在着不能割舍的紐帶,就算是她當時隻是個孩子,也深刻地明白這一點。
但她現在,卻抛棄了自己的孩子。
格溫的心髒仿佛被攥住一般狂跳着,指尖因為複雜的情緒波動輕微顫抖着。
她一方面覺得自己為這種事情負責是一件無比荒謬的事情,一方面又感覺自己确實責任,心裡不由自主地湧現出夾雜着心虛和害怕的複雜心情。
“我抛棄了你。”她認真而緊張地問,“你想報複回來嗎?”
短暫而又漫長的停頓過後,她聽到對面的男孩開始哈哈大笑。
“不不不!恰恰相反!我特别感謝你,媽媽!多虧了你與地獄領主的交易,我才有機會實現我的夙願啊!”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神卻仍舊冰冷而輕蔑,“你和蜘蛛俠的愛情……把這種惡心的東西丢掉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他的話讓格溫瞬間睜大了眼睛。
“可我與彼得的愛情不就相當于你本身嗎?”她沙啞地問。
理查德沒有否認,他的臉上始終帶着笑意,說出的話語卻一句比一句更加冰冷無情。
“我是必須要消失的存在,你不這樣認為嗎?”
“我……”格溫哽住喉嚨。
更讓她驚訝的那孩子的表情,從未有過的濃烈恨意讓他的小臉都略微扭曲了起來。
比起每次嘲諷她時流露出來的情緒,這種恨意是前所未有的激烈純粹,怨毒到令人膽寒。
微弱的燭火不足以驅散空氣中冰冷的寒意,格溫雙手用力攥住裙擺,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為什麼你會這樣想?”
“難道不是嗎?”理查德漫不經心地反問她。
“媽媽你有仔細想過嗎。如果你死了,在你死後,他當然會記得你,并不斷在午夜夢回的時候給你哭喪。但那又有什麼用呢?他嘴上雖然說着永遠愛你,卻會哭哭啼啼地奔向另外一個女人的懷抱,一邊假惺惺地緬懷與你的過往,一邊和别人許下海誓山盟。至于他對你的愛,全部都留在你的墓碑上啦。哪怕到了你的祭日,他也照樣會和他的新歡親吻調情,而你最終隻會變成一個他幻想出來的美好符号,承載他所有的愧疚與不甘,被抛棄在他不能觸及的舊夢裡。”
格溫的心悄無聲息地疼痛了一下。
“所以這樣的愛又有什麼價值呢?”理查德湊到她的耳邊,“你也清醒地知道這是必須丢掉的東西,才和地獄領主進行了交易,不是嗎?”
格溫的視線模糊了起來,水霧在她的眼眶裡打轉,她小小地抽吸了一下,才把奔湧的淚意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是因為地獄領主對不對?你是受到了惡魔的蠱惑或者控制,所以才會變成……!”
“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啊。”理查德彎了彎眼眸,“那你放心好了,那個魔鬼老叔可沒辦法控制我。”
他頓了頓,賊賊地笑出了聲:“不過牠确實曾經妄想通過你和他的那場交易,轉而操控我為他所用,實在是太貪心了。”
呆愣好一會兒,格溫眼神裡明顯的驚恐情緒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來,連聲音都是僵澀的:“所以你的意思是,地獄領主嘗試控制過你,但牠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