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宇宙96283,紐約市,陰雨天。
J·喬納·詹姆森難得如此沉默,居然是為了他多年的宿敵。
蜘蛛俠死了。
他的遺體靜靜地躺在一具簡單的櫻桃木棺材裡,和他一同逝去的妻子一起被送往等候着的墳墓之中。
詹姆森和其他的送葬的人群一樣,靜默地環繞着墳地,心照不宣地将雙手交疊在身前,為往生者做着最後的祈禱。
輕細的雨滴落在他們的大衣上和草地上,綿密而陰冷。擡棺人緩慢地前行,盡最大的努力不在泥水中滑倒,也為了能讓紐約市的人民再多陪他們的英雄一會兒。
這個為城市無私奉獻了二十年的英雄死于一場緻命的突然襲擊,沒人知道是誰下的黑手,畢竟在多年的英雄生涯裡他已經樹敵太多,有數不清的人想要奪走他的性命,隻是沒有人知道蒙面英雄的真實身份。可就在三天前,這位英雄的真實身份終于被公之于衆,卻是因為他的死訊。在住所被一位不知名人士攻擊之後,蜘蛛俠和他妻子,知名女演員瑪麗·簡·沃森被發現雙雙死于大火之中,隻留下了兩個年幼的孩子,其中一個甚至才剛剛出生不久。
詹姆森低着頭,視線牢牢地緊鎖着那座棺木,望着它被人擡着穿過人群,望着它被放上兩條粗粗的白色束帶,望着它被放置在下方大張的深穴之中,望着……棺木裡那張讓他無比熟悉的臉。
是的,蜘蛛俠就是彼得·帕克!
那個穿着紅藍緊身制服,被他視為紐約市公害的蒙面義警居然一直都隐匿在他的身邊!
多麼奇怪。多麼荒唐。多麼令人難以置信!他日日譴責的蒙面怪人,居然就是他手下最得力的攝影記者,他最器重的彼得·帕克!
但……現在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詹姆森雙眼通紅,臉色因為哀痛而蒼白。
他在腦海中回放着過去發生的一些事,想要回憶那張惹人生厭的蛛網面具之下的彼得·帕克,想要剝開他蜘蛛俠的僞裝,卻詫異地發現自己隻能想起自己無數次地委派這名記者的場景。他身上沒有任何一點能讓他想起他那皺巴巴的襯衫和腼腆的神情下面隐藏着一個英雄,但作為報社的員工他簡直無可挑剔。在過去的時光裡,他不僅很喜歡這個男人,而且已經将他視為自己的朋友,乃至是他的兒子一般的存在。
而現在,他注視着彼得·帕克死狀難看的遺體,看他身上遍布着燒傷和血痕,還有那套随他一同葬下的破損的蛛網面具。
凄慘無比,這一刻詹姆森如此想道。
說起來他曾不止一次地詛咒蜘蛛人去死,卻從來沒有認真地設想過這個命題。當他真正深刻地了解到蜘蛛俠已死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并不希望這個蛛網頭離去。他希望這個蒙面義警可以重新站出來,哪怕是将他痛揍一頓。
可惜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伴随低沉的彌撒音樂,牧師開始念誦悼詞,随後人們依次朝墓中獻上鮮花,很快送葬的人被要求退開,棺材的蓋子被合上,釘子被一根根地釘進棺木,最後棺木被土封蓋住,埋入地下。
流程走得很快,等到詹姆森回過神兒來的時候,葬禮已經結束了。
按照原定的計劃,詹姆森應該和其他的新聞從業者一起,再努力從這則大新聞裡挖出點兒東西,但他沒有這樣做。
他強迫自己不去注視别人,以免被攪進悲傷的氣氛裡。在原地站了許久,他從大衣口袋裡摸出煙盒。紙煙在雨中很快就浸濕,半天都點不燃,他咒罵了幾聲,有些失态地破音。
有人叫住了他,緊握住他的肩膀。
來人是喬瑟夫·羅比·羅伯特森,《号角日報》的主編。
“閉嘴,羅伯特森。”詹姆森暴躁地撥開羅伯森特的手,重重地清了清喉嚨,“什麼都别說了,待會兒和我喝幾杯酒就行了,一句話都别說。”
“為什麼,詹姆森?”羅伯特森有些疑惑地看着詹姆森,那麼多年從未見他如此哀傷,肅穆。
羅伯特森觀察了詹姆森片刻,輕聲問:“你是在哭嗎?”
“可惡,我說過閉嘴了!”詹姆森面色陰沉地放大了聲量。
羅伯特森沉默了一會兒:“你在責怪自己,對嗎?”
詹姆森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沉默而執着地點着香煙,直到點燃。
他深吸了一口煙,煙草的味道卻并沒有讓他臉上的表情放松,反而越發苦澀。
“我當然是在責怪自己,羅比。”他嘶啞地說,“你知道的……”
這個老人的雙肩因為挫敗和愧疚而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