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現在可以說實話了。”張仰背對着兩人用刷子和菜刀處理着海鮮,語氣淡淡,“你是什麼生物變異的?”
羅星五看看這邊,看看那邊,緩緩合上驚呆了而微微張開的嘴巴。
原來從頭到尾隻有他一個人傻不愣登地信了。
林嵩妍沉默片刻,苦笑着搖搖頭,“我不知道。”
“抱歉,我之前說我從那座小島上偷逃出來是因為我不想和兩個陌生男人一起生活。”
“我撒謊了。”
“我的朋友也沒有和我失散……”
而是不幸中的萬幸,兩人當時不僅都活了下來,還都被卷到了同一座不知名的小島上。
和這座真正荒無人煙的小島不同,那座島上因為地理位置,再加上海難前島上面積比這裡好幾倍——隻是如今大多山體都沉入了水下——島上面其實是有當地原住民生活,滞留在那裡的還有一隊華國旅遊團。
她們乍一到那裡人生地不熟,當時聽到各色熟悉的普通話和方言簡直就是喜極而泣。
然而随着時間的推移,島上物資和淡水愈發緊張,島上的氣氛也像一根弦緊緊繃了起來,焦灼異常。
待在同胞間是有安全感,但旅行團對于島上的當地人是外來人,剛開始因為他們的華國國籍和華國對周圍海域的輻射影響力,島上人對他們的态度還是很友善的,和其他遊客的冷淡戒備截然相反。
盡管這些友善有時還帶着些附加條件,諸如華國派人來救援時能不能将他們也給捎上……這些林嵩妍他們都能理解,但他們沒法替其保證,隻得搪塞過去。
久而久之,島上的當地人也多多少少明白了過來,在一個遊客在取水過程中再一次和當地人發生械鬥後,島上十幾戶人家當即聯合起來,嚴防死守島上僅剩的兩口淡水井。
于是之前因為海難後互幫互助而産生的短暫患難情誼也徹底消散,無形中島上分成了三個小團體和幾個有能力單獨下海的孤狼。
一夥是島上十幾戶當地人,守着兩口僅剩的水井和建在山頂上得以保留下來的僅剩超市;
一夥是華國旅行團和同樣海嘯被卷到這裡的華裔,占據着被水淹了一半的一條商業街;
剩下的人成分很雜,外籍遊客、打工偷渡客和被海嘯卷到這裡來的本國人,被動形成了最後一個小團體,他們的行事作風也最為狠厲。
林嵩妍和她朋友因為天然的身份,被自然劃入了旅遊團隊列,她們帶的食物不多,但也比一些全身上下隻有一套比基尼或一條沙灘大褲衩的倒黴蛋幸運得多。
她們嚴格又合理地分配好兩人每天所需的食物和淡水,僅夠維持最基本的生命體征,最開始的那兩天很難适應,但好在兩人互相打氣加油,到底還是撐了下去。
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島上卻沒有任何有關外界救援的消息,期待中的華國救援也沒有像想象中到來,島上的風漸漸變了調。
在一座脫離現代社會秩序的孤島上,禮義廉恥漸漸成了奢侈品。
但她第一次被人破門而入的那一刻,林嵩妍就明白她們必須得離開這裡了。
島上徹底亂了起來。
如果說她原本還想再偷偷曬些海邊撿來的海帶和小魚幹攢起來,然而計劃不如變化。
小島那一夜以及後來發生的事,是島上所有人當時都沒有預料到的。
“什麼事?”羅星五全神貫注地聽着,聽到這裡,實在沒忍住嘴上無意識念叨了出來。
林嵩妍仿佛又回到了那晚,火光沖天,周遭明明圍滿了一島上的人,卻寂靜異常,焦香刺鼻到令人作嘔的肉香味……
她又想吐了。
林嵩妍深呼吸幾下,才平複下來那股作嘔感。
“人魚……那個畜生變成了人魚……”那個總在夜裡騷擾她們的男的就這麼在衆目睽睽之下,吃下一份海帶後就活生生變成了人魚。
張仰清理魚肉的動作頓了一下,眼底不免也染上了些許沉重和了然。
“當時在場看到全過程的人很多,人們都瘋了,喊基督的喊基督,找媽媽的找媽媽,跪下磕頭的磕頭……大家連日來積攢已久的情緒都爆發了。”
“當晚、”這下,林嵩妍停頓了很久,才有勇氣說出來,“當晚他們就點上了火,将那個人擡上了一個火架上,然後…把他燒死了。”
羅星五呼吸一窒,疑心自己聽錯了。
他下意識眼神去尋找依仗——
隻見張仰神情都未變,連睫毛都沒顫一下,從林嵩妍說到被卷到島上時他對情況之糟糕就有了些預料。
林嵩妍苦笑,事情當然還遠遠沒有結束。
燒到一半時,實在是太香了。
島上的許多人那時已經餓到眼睛都開始發綠,一些實在沒忍住,竟然上前将‘人’從火架上解了下來,當場分食。
其中……就有她絕望去攔卻沒有攔住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