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不是頭一次觀看水原打球，但怎麼說呢，比起上一次來說，要更加得……認真？投入？他思索着，腦内不斷蹦出用來形容現在的水原的詞語，可都覺得微妙得不合适。

他開始為雜貨店的老闆娘拍攝場上的留念照，在場邊換着位子拍攝的同時也不忘留個心眼在水原身上。不過與其說是他得額外分神在水原身上，不如說，隻要是擔任這場現場的攝影師，想不注意水原都難。

可以說，他是這個現場最安靜的人。就連對面的那個看起來比水原厲害的托球手都會偶爾冒出一句對隊友的苛責或者是對對面的挑釁。然而，水原除了在必要的時候會進行呼喊，幾乎沒人任何多餘的話。哪怕就是接球、傳球時與同伴的溝通，都不算激昂，僅僅是在能聽清楚的範圍内。

于是，他逐漸能夠說個明白，這一次的水原到底和上一次有什麼不同。他覺得，他腦袋裡率先蹦出來的詞，都沒錯。在這些基礎上，他明顯比上次看起來要享受。多關注他眼神就能知道。

熠熠生輝的。丢掉一球的懊悔、拿下一分的喜悅，場上任何人的一舉一動，都使之愈加璀璨奪目，簡直就像是往火上澆油，讓其愈演愈烈。與上次僅僅在遠距離的托球與攔網出現的驚鴻乍現性質不一樣。

要說後者之所以吸引人，那必定是因“乍現”時給人帶來的震撼與“會不會有下一次？”的期待感。這兩者交織而成了一張攏住旁觀者的網。而現下……

不二不自覺地将鏡頭對準水原。他想，就好像一個漩渦，不由分說、強硬地将在場所有人都卷進去的一個漩渦。

不像絢爛的煙花，給人以視覺沖擊的前一刻還有聽覺上的預警、過後還有嗅覺上的殘留。靜悄悄地，可确實燃燒着，在這黑夜裡難以教人目移。

這樣的水原，不二沒有辦法将鏡頭移開。此時的他，又陷入了截然不同的天人交戰：這一刻也好，那一瞬也罷，都值得記錄，真叫人眼花缭亂、頭暈目眩！

而正當他猶豫的時候，場内猛地爆發出一片嘩然。他條件反射般地按下了快門，顯示出的照片卻讓他一個激靈——丢了球的水原左手伸長想去夠球，可他的眼偏偏是朝向鏡頭的。

被發現了？！不二覺得他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

而後一直與水原較勁的對面的那位托球手就忽然發難，高聲嚷着——和他比賽居然敢分心？難道是對他水平不滿嗎？不過，他的熟人立刻把他給拉住，說差不多是該撤的時間了。而得以脫身的水原也急忙往他這裡跑來。

“不二？！”

不二沉默片刻才擡起手向水原打招呼。他剛剛真的很想把鏡頭對準水原然後摁下快門鍵，驚訝到眼睛都瞪直的水原，他可沒見到過呢！像是剛剛反應過來他在這兒似的，他咯咯笑着。

“你怎麼在這裡？！什麼時候出現的？剛剛那個吓死我了！水能借我喝喝不？渴死我了！”水原沒去和其他一塊兒打球的人說聲道别，如連珠炮般向突然出現在這裡的不二發問。

不二沒有立刻回答水原的問題，他把水遞給水原。看着猛灌下剩餘大半瓶的水原，指了指一旁就要各回各家的的人們，“不去道個别嗎？”這兒可不是什麼正規的場地，指不定今天見着的人明天就見不着了。

在很潦草敷衍的告别（甚至被角名吐槽下場後判若兩人、是進行了人格切換嗎？）後，水原正打算背過身去向不二要那一問的答案，卻被宮侑一嗓子爽朗的“那賽場上見，半吊子小子。”吼了個踉跄。

不二沒有錯過水原被宮侑叫住的那刻水原嘴角狠狠地一抽。不過令他意外，水原隻是朝宮侑揮揮手，示意他知道了，既沒有展露出敵意，也沒有顯示出不悅，更沒有回嘴。

“你那副表情是怎麼回事？”水原回過頭定睛一看，這不二現下正興緻勃勃地盯着自己。他心裡一嗤，不會是因為剛剛沒嘲諷回去覺得不對勁吧？看表情就知道！絕對是這樣！

不二哼哼兩聲，松開纏在手裡的繩帶，把照相機往脖子上一挂，又理了理被繩帶壓到的發尾，“呀啊，隻是在想水原的尖牙利齒也會有罷工的一天啊~”他頗具調侃意味地轉了轉尾音。

不過說者無意，聽者倒是真的往心裡去似地輕歎出一口氣，好像真把他給愁到了似的。這聲不知真假的喟歎也讓不二提了點神，瞧向水原。

“……他是可以這麼說的。”輕輕的、好像就要消融于夜色中的呢喃。要不是不二一直關注着水原，他幾乎要以為這聲呢喃是他的錯覺。下一秒，水原就蠻橫強硬地把話題又給轉了回去，“所以你怎麼會在這裡？”

悄然審視着水原，片刻，不二才拿出手機晃了晃，“我昨天不是在群裡說過麼？到這裡參觀一個攝像師的個人展。”

昨天？水原目光一閃，聞言也掏出手機，在群聊的聊天記錄裡打入關鍵字一查，還真給他查到了。他看着信息發送的時間，兀自點頭，是昨天自己沒怎麼關注的那次吓着他奶奶的99+裡的。半晌，他又發現了華點，“不是，我在問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公園？”

“下榻的旅館在這條街，我晚上自己出來逛逛……”不二一面說，一面在心裡琢磨着剛剛水原的那聲低語，“發現這裡挺熱鬧的，就擠進來看看是怎麼回事。沒想到這麼快讓我圓夢了。”

被拍下失利表現的水原沒什麼好氣，“……上回我得分你不拍，失分你倒是好好拍下來了啊？”最後那球雖然是他注意力斷了，但是制造出幹擾的不二周助本人就沒有萬分之一的錯嗎？而且，“那你又什麼時候讓我見見三重回擊的最後一招啊？藏招也要有個限度啊。”

“真是遺憾，下周再見~”不二模仿起友人俏皮活潑的口頭禅。他輕笑着，把皮球踢回給水原，“是什麼時候呢？”

見不二一副神秘兮兮地賣關子，水原啧嘴，“你不會還把乾那套秘密主義給學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