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腳剛到竈膛裡把炕燒了起來,桂花嬸子和幾個年紀大的嬸子走進了破破爛爛的小院兒。
人還沒進來呢,嘹亮的嗓門先到一步,“燒炕呢,檀哥兒。”
“嬸子們上炕坐,我再做個豆腐菜就行。”周檀開了櫥櫃,端出放豆腐的大盆,頭也不回喊道。
誰知嬸子們紛紛說道:“别忙活了,我們自己帶了菜來,嘗嘗嬸子的手藝。”
“檀哥兒,拿個蓋簾過來,我把菜熱一熱。”
周檀愣住,轉頭,這才發現來的每個人手上居然都拿着個碗,沒有空着手來的。
有剛從家裡鍋裡鏟出來還冒着熱氣的菜,也有家裡自己儲存的食材。
還冒着熱氣的玉米碴兒粥,一小碗自家做的醬豆子,一盆油炸蘿蔔絲丸子,家裡存的白蘑菇幹,一小袋綠豆……
桂花嬸子甚至還帶着一小截臘肉。
臉凍得皴紅的青年在嬸子們的視線下,放在木盆上的手霎時捏緊到泛白。
他請幾個嬸子們來吃有當時在屋外仗義執言的感激,也有初來乍到想示好的意思。
其中也不乏存着些不太純粹,推銷豆腐的目的。
沒想到今日卻被幾個在他眼裡就是陌生人的嬸子們上了一課。
周檀有些無措眨眨眼,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過了幾秒才磕磕巴巴,“嬸子們來就是,怎麼還帶着東西來……”
其中一個嬸子扯着嗓門催促道:“你上炕去就行,這地下我們幾個來就行。”
她們帶菜來也沒有提前說好,但空着手來哪像話。
村裡都這樣,平時跟人雞毛蒜皮那些事兒也就算了,占個剛沒了娘的小哥兒便宜,這心裡哪能得勁兒?
周檀暗暗拾掇好心情,然後看向嬸子們,勾起嘴角笑道:“上什麼炕?今日我可是要給嬸子們露一手。”
說着掃視了一圈大家帶來的食材,迅速定下了今晚的菜色。
見周檀不是在說笑,幾個嬸子看火的看火,備菜的備菜,打算給周檀打下手,一派熱火朝天。
天冷豆腐也涼得快,好在芯子裡頭還是熱的,他把裡頭還熱乎的豆腐切了出來,擺到了碗裡留着蘸着醬豆子吃。
剩下的讓嬸子幫忙切成了一指寬的條塊狀,放到大碗裡備用。
幫着切豆腐的嬸子正是剛開始催促周檀上炕的嬸子,她捏着菜刀,看着這塊碰一下就顫顫巍巍的豆腐,許久不敢下刀。
猶豫半天,還是下不了手,“檀哥兒,這玩意兒真的能炒嗎?我一刀下去會不會直接碎成渣了?”
周檀哭笑不得,“不會!放心切。”
嬸子聽到這話才放下提起的心,輕摁住白白嫩嫩的豆腐塊,笃笃笃地精準切成分毫不差的豆腐小塊兒。
切的過程中,豆腐香總是萦繞在她鼻尖,一旁将菜幹泡水的嫂子都聞到了這股香氣,直回頭看。
鍋台這邊,周檀去櫥櫃拿出了胡麻油,直接往鍋裡頭舀了一勺,看得嬸子們肉疼得直拍大腿,嘴裡喊着敗家。
周檀:沒聽見沒聽見。
他充耳不聞旁邊的驚呼心痛聲,擡手将那一小塊臘肉切成薄片,倒進油鍋裡的一瞬間滋滋冒起了油。
久違的油脂炸開聲在衆人耳邊響起,周檀抄起鏟子就開始飯炒起來。
臘肉的肉香混合着胡麻油十分霸道,透過炸開的油花和鍋氣直撲衆人鼻尖,連拿着周檀都忍不住吸氣使勁聞這股香氣,更别提日常做菜不舍得放油的嬸子們了。
臘肉炒得差不多,鍋底烤出的油不少,他把切好的涼豆腐倒進鍋裡,見豆腐正反兩面都染上了金黃才倒水炖煮。
人一多,就連嗚嗚漏風的堂屋也暖和起來,周檀守在鍋邊額角都冒出了些許汗。
中途還加了泡好的菜幹和蘑菇幹進去炖煮,一小勺醬豆子調味和鹽。
掀開鍋前大家都下意識屏住了氣,目光緊緊盯着這鍋‘亂炖’。
周檀上前挪開鍋蓋,熱氣忽的一下彌漫在小小的堂屋内,鮮香的味道讓衆人不由得抻頭往鍋裡看去。
隻見各種菜幹之間,色澤金黃的豆腐塊真的一點兒都沒有散,随着焦棕色的臘肉片兒一起咕咚咕咚着。
“咕咚”一聲,不知是誰禁不住咽了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