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森是一名記者。
早在今晚之前,他還抱着“完蛋了這個月要被老闆炒鱿魚回老家”的悲觀心态,坐在租來的小屋裡喝悶酒。
就在那時,他收到了一份匿名信。
信上說,教會的聖子,即将在次日莅臨安溪。
教會?聖子?
這種等級的消息已經可以占領明天的頭條了吧!
班森急忙打開門。然而,屋外隻有呼呼的風聲,及沙沙的葉響。
班森在心中過了一遍,确信自己沒引起過什麼行業大佬的青睐。按理說,應該不會有人将這種級别的消息丢給他報道?
那……
難道是他平時總幫鄰居家的老奶奶代筆寫信,神明大人為他降下好運了?
感謝光明神!
然而,當班森次日興沖沖地潛入信中聖子将會親臨的劇院後,他驚訝地發現,一起潛入的同行,少說也有……二三十個。
對,二三十個。
自認為僞裝得很好的大家,在看到對方熟悉的臉龐的那一瞬間,神情變得五顔六色。緊接着便是長久的沉默、尴尬,以及刻意錯開的目光。
畢竟,來到這裡的人,或多或少地聽到些消息——但大家壓根沒告訴對方。
班森有些失落。
他并非失落于同行間互相隐瞞——沒人能拒絕送上門的一手資料。隻是,兜兜轉轉,能賺錢的新聞,似乎總與歌姬脫不開關系。
班森有位同窗——他們曾約好畢業後要一起改變阿茲卡那浮躁的輿論風氣,那位同窗卻在幾年前轉行,當起了倒票人。
傳說,當紅歌姬的粉絲,會為了一張演唱會門票,一擲千金。
同窗憑此在王都紮根立足,風光無限。
同窗也曾邀請班森一起賺錢。班森思考再三,還是留在了安溪。
要問為什麼,班森也不知道。
隻是每每在報社忙到打盹,他總會夢見數年前,在學校的閱覽室裡看到那張頭條為《群星荟萃同心頌,千裡幽藍共生輝》的舊報紙,忘不了那時震撼的心情——
當時,第一歌姬莉迪亞·裡奇被宣布無罪釋放。那晚,阿茲卡那自北到南各個城市,都亮起了代表應援的藍.燈。阿茲卡那上空更是下起了百年罕見的流星雨。無數的人們走上街頭,在夢幻的輝光下,第一次毫無負擔地開口歌唱,向流星祈願健康與幸福。
那是真正的“神迹”。那是——
夢開始的地方。
從那以後,班森就一直夢想同那位撰稿人一樣,親曆震驚世人的大事,并第一時間将其撰寫成文——
待到數年後他屍骨腐朽,姓名卻随着那些偉大的報道一同,供人銘記。
所以,當班森看到海瑟薇·洛蘭将邀請函撕碎甩在聖子臉上時,他激動得險些忘記按下相機的快門。
歌姬大戰教會!
還是上一任第一歌姬之女!
這不就是那篇報道的曆史性複刻麼!
班森興奮極了,舉着相機,生怕錯過任何一個曆史性鏡頭。
“阿茲卡那第十三條教義規定,隻有王都聖達爾克音樂學院的優秀學生,才能成為第一歌姬候選。”
海瑟薇退後幾步,放任邀請函的碎屑順着聖子的衣襟落下。
“我姐姐并未拿到聖達爾克的錄取通知書,您卻指名她為歌姬候選。作為神職人員,您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卻無視規則,公然為姐姐遞送邀請函,是想讓她成為衆矢之的麼!”
早在海難之前,就有一些以教會為首的聲音指責母親作為第一歌姬,卻未将全部的身心獻給神明,是對神明的亵渎,應該剝奪其演唱的權利,警示大衆。
然而,大部分阿茲卡那人對這個判決并不滿意。數以萬計的歌迷遊行抗議,直接堵了教會本部。即使是教宗也不敢出門半步,外面等待他的,隻有無數顆憤怒的石頭。許多頭部歌姬更是撕禮服,燒樂譜,揚言教會要是封殺莉迪亞,她們也要退出歌壇,回家賣燒烤。
最後,還是王室出面,許諾保留莉迪亞演唱的全部權利,教會也迫不得已宣布母親無罪,并将其釋放,那件事才得以解決。
“能力是歌姬最好的盾牌”——這是媽媽生前告訴她的至理名言。初代教義之所以那般規定,就是擔心歌姬們自身本領不夠硬,不能作為第三方力量形成制衡,從而淪為貴族或教會的傀儡。
雖然海瑟薇不太明白邪神先生劇本裡的“利用輿論倒逼對方”是什麼意思,但她很确定,聖子無視規則,擾亂秩序的行為一定是錯誤的!
夢中的姐姐之所以輕易被聖子拿捏控制,逼入絕境,孤立無援,未擁有母親那般衆人協同反抗的驚天盛景,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姐姐被推為候選時,未能具有相應的實力。
貴族們議論紛紛,歌姬們則捏緊裙角,一聲不吭。
多麗絲就是衆多歌姬中的一個,她對海瑟薇的話十分贊同。
今天明明是一年一度的感恩歌會(音樂節期間一種老歌迷半價購票的回饋活動),怎麼就突然成了西尓維娅的個人專場了?
就算西尓維娅小姐是蔚藍劇院元老級人物,也不能這般霸道專橫吧!
一想起自己那被虛假宣傳騙錢又騙心的可憐歌迷,多麗絲便捏緊裙角。委屈與不甘沖淡了對西尓維娅原本的好感,胸腔内湧動着無處發洩的憤怒之火。
聖子愣了一瞬,很快平靜下來。他像明白什麼似的輕笑一聲:
“很有趣的猜測。不過……”
“我對‘百靈’小姐并非求而不得——”
“我們,兩情相悅。”
說完,聖子拍拍手,一名白袍人迅速跑來,為他送上一束嬌豔的玫瑰。
“‘百靈’小姐,”聖子捧着玫瑰,來到西爾維娅面前,牽起對方的手,微微欠身,“音樂神與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