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茲卡那結界邊緣,黑夜森林。
莫裡森靠着樹幹,于星輝下,打量着自己快速恢複的身體。
兩條深藍觸手在他身後的灌木叢裡蹿來蹿去,不一會兒便卷着一隻烏鴉、一隻野兔,輕輕放至莫裡森面前。
【信仰力+10,魔力值+30。當前信仰階段為:友好】
奪目的銀光從他手中黑色寶珠中發出,莫裡森随之擡眼。
使魔的另一頭,海瑟薇正趴在馬車窗邊,目送着西爾維娅離她越來越遠。直到對方縮成一個看不清的小點後,海瑟薇這才戀戀不舍地放下車帷。
“多虧您的幫助!我才能成功留下姐姐。”
海瑟薇将觸手從頭發中取出,放在腿上,将一個剝好的蝦仁送到了它蠕動的腕前。
“這個……從聖子那裡薅的!很好吃!請品嘗!”
【不必。】
“真的不吃嗎?”
海瑟薇有點可惜,塞進嘴裡嚼嚼自己吃了。這蝦仁鮮嫩可口,比她之前吃的任何一家手藝都要好(當然,比姐姐做的要次一點)她是真的很想和邪神先生分享。
【你能再唱一遍嗎?】
莫裡森忽然開口。
【之前在劇院唱的那首歌。】
“唱歌?”海瑟薇有點困惑,她的歌聲那樣刺耳,邪神先生為什麼還要她再唱一遍?
不過海瑟薇并未多問。邪神先生幫了她大忙,别說唱歌,就算是獻出靈魂她都不會拒絕。
于是海瑟薇照做了。
微弱的歌聲在空中飄蕩,通過使魔的共感,傳到了莫裡森的耳邊。
那是,極其嘶啞的歌聲。
一時間,鳥獸驚飛,草葉飄落。脫離了魅惑加成的歌聲仿佛失去了圓潤的包角的新書——鋒利而銳利。
莫裡森的鼓膜邊仿佛有一千隻海妖同時在石闆上磨指甲,自上拖下,刺耳至極。
【……停一下。】
少女的歌聲戛然而止。莫裡森松了口氣,擡頭望向觸手們捕捉的食物。已被貫穿心口的烏鴉忽然抽搐了幾下,撲騰着翅膀,朝樹梢飛去。深藍觸手注意到了這一異動,飛速彈起,一舉絞斷了烏鴉的頭顱。
另一隻觸手見同伴的烏鴉飛了,猶豫一番,遊了過去,試圖幫忙。兔子卻在這時迅速翻身爬起,朝森林深處奔去。莫裡森動動手指,凝出一個水泡,将它捉了回來。然而,兔子本應受傷的腿上潔白如雪,連污濁都處理得幹幹淨淨。
這一切,就發生在這短短十幾秒内——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那黑色的珠子忽然開始劇烈顫抖,随後騰空飛離他的掌心,又被緊随其後的水泡捉住。
莫裡森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站起:“這時候想着逃跑了?”
黑色的珠子在水泡上撞了幾下,發現看似柔軟的水泡固若鋼鐵,逐漸安分下來。它發出銀色光芒投射在水泡外沿,凝成了比先前擴大了好幾倍的文字:
【欺瞞,否認!】
【信仰力,恢複魔力。真實!】
【信仰力,累積。持有者,成神!】
莫裡森掌心合起,黑色的珠子發出嗡鳴,随後與那隻輕盈的泡泡一同憑空消失。
差點就被帶到陰溝裡去了。
從那個叫海瑟薇女孩在劇院唱歌時,他便感受到體内魔力微弱的流動。那流動實在太小,要不是他傷口的疼痛減弱,他險些沒放在心上。
他裝作沒有發現這一異動,就是想看看這顆珠子究竟是存在延遲,還是對女孩歌聲的治愈能力隐瞞不報——目前看來,完全是後者。
要不是他對父親那裡得來的東西向來警惕,留了個心眼的話……
莫裡森望向森林盡頭人類城市通明的燈火。剛才黑色寶珠第二次閃爍時,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内心騰起過一瞬“将他們全部發展成信徒”的念想。
被欲望吞沒的後果是很可怕的。
他曾和血族聯手殺死一位瘋狂的海妖母親——她本想通過獻祭他人,使自己女兒擁有絕美容貌,卻在一面鏡子的誘導下失去心智,殺死了女兒,并将女兒與其他受害者一同獻祭,将收集到的美貌全都給了自己。
莫裡森重新将目光放回了遠方燈火通明的人類都市。
或許,他該着手準備一個全新的馬甲了。
*
燒烤店内,聖子晃着杯子,紅色葡萄酒微微蕩漾。
“回來了?”
紮着高馬尾的女性沖進隔間,啪的一聲拍響桌子。
“為什麼答應我妹妹參選?”西爾維娅喘着氣,聽起來像是跑過來的,“您明明知道她在胡鬧!”
聖子随着音樂晃着酒杯,微眯的雙眼飽含惬意。
“曾經翺翔于天空的鳥兒是關不住的。與其嚴加看管,不如放歸自然。至于她能不能記起生存的本能,能不能适應野外的環境……”
他啜了口酒,笑道:
“恐怕連飛鳥自己都不确定呢。”
西爾維娅臉上的憤怒平息幾分:“您的意思是,挫傷她的銳氣?”
“當然。”聖子揮手,招呼白袍人給西爾維娅也倒了一杯酒,“阿茲卡那的歌壇形式不比當年,等到您的妹妹四處碰壁後,她會安分的。”
“比起這個……”
聖子看向西爾維娅。
“我更在意的是,‘百靈’小姐為什麼從未告訴我,海瑟薇小姐的病……已經好了?”
西爾維娅心口一緊,冰涼的手指握緊酒杯:
“因為……”
“我嫉妒她。”
……
西爾維娅離開後,聖子譴退了白袍人,又為自己倒了杯酒。
“你感受到什麼了嗎,福金?”
一個白色的影子從陰影裡閃出,單膝跪于聖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