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監獄。
天空總是灰蒙蒙的,厚重的雲層壓得很低,下一秒就要墜到人們的頭上,仿佛随時要壓垮這片土地。
太陽格外毒辣,無情地炙烤着電網和金屬牆壁。
空氣幹燥到靴子踏在地上,每一步都揚起了沙塵,将走過的區域都籠罩在一片朦胧的塵霧中。
小林是新來的管理員,新領的制服還沒來得及穿上,就用來捂着口鼻,在圍欄外的沙地上走着。透過鐵絲網,張望着在戶外活動場的罪犯們。
“這裡關着的都是來自不同小世界的世界主角和反派,還有一些關鍵角色們,但由于他們的黑化值超标,各個小世界能量動蕩,出現裂痕,最後導緻世界崩潰,所以監管局抓捕這些黑化的角色們,将他們關進新世界監獄裡進行改造,淨化黑化值。”
身旁的老員工指着裡面的罪犯,對小林說道:
“看到那個人了嗎,三區的重犯,從世界編号K-fdxfp來的主角。那個世界聽說是一個有神明的世界,那個主角也挺厲害的,就是本事用錯了地方。因為擾亂了幾個世界的自然法則,就被他原來的世界另一個神明投訴了,所以被送進來反省。”
“小林,你有在聽嗎?”
在老員工轉過頭來看他之前,他連忙将衣服放下,并撫平褶皺。
“有的。”
老員工點點頭,繼續說:“還有一個需要重點關注的對象,是一區的,從A-fdxsf來的,那是個瑪麗蘇世界。他在那個世界裡,隻是一個炮灰反派,據說是跟在大反派後面做狗腿的那種。但是因為他的黑化值太高,直接毀滅了整個小世界,所以被“提拔”了,關在了重刑犯區域。”
“他啊,剛進來的時候可不好管了,一旦眼睛從他的身上離開,立馬能給你捅出幺蛾子。”
一條手臂在老員工的面前伸過來,老員工的經驗指導被迫打斷,他扭頭看向手臂的主人,訓斥道:“在前輩說話的時候,要好好聽着,不要這麼沒禮貌。”
“不是的,您看那裡!”
“有幾個罪犯快打起來了!”
小林的視線穿過電網的镂空部分,看着那場地邊緣的罪犯。
那些罪犯都面朝着中間空出來的一塊空地,他們的視線聚焦之處似乎有個人。
身材高大的罪犯們将中間那人擋得嚴嚴實實,隻有通過一個叉腰大漢的手臂和身體間的狹窄空隙,才能隐約望見中間那少年羸弱的身影。
單薄的灰藍色制服在他的身上有些大了,混着沙塵的風從他身後往前吹,衣服緊貼着他的腰身,勾勒出纖細的輪廓。
他的肩膀很直,也很薄,好像一隻手就能抓着肩膀将他拎起。
或許是有風吹過,也可能是其他的原因,那兩扇肩胛骨似乎在微微顫抖,像振翅的蝶。遠遠看去,他的身形瘦弱地像張被風一吹飛的紙。
小林一時竟冒出這樣的想法:白襯衫會更适合他。
那少年的臉被遮住,此時他正好低垂着頭,露出線條清晰但不失柔和的下巴。臉頰略微消瘦,嘴唇緊閉,似乎在默默承受着什麼。
這時候,有人上手推了他一把。
看似沒用多少力氣,但是卻将這人推得踉跄了好幾步。
圍起的人群自動散開,他直接往後摔倒,坐在了地上。
小林的心也跟着下墜,穿過身體的保護,直接摔在地上,碎成八瓣。
老員工正好看到這一幕,他舉着警棍,穿過電網,指着那一處,喊道:“新世界監獄戒律第一條!監獄内部禁止暴力!”
那些惡劣的罪犯似乎是慣犯了,他們滿不在乎地看了過來,之後才懶散地散開。
少年還沒站起來,仿佛這簡單的一摔都能将他傷着。
他雙手往後撐在身體兩側,脊背微微躬着,肩膀内收聳起,姿态畏怯。
在老員工說完話後,他才遲鈍地擡頭,朝外圍看來。
面容蒼白,仿佛長時間未受陽光照射,皮膚下的青色血管隐約可見。
眉毛輕輕蹙起,眼睛半阖着,似乎是被揚起的沙塵迷了眼,眸中似乎有着未化開的水霧,看着人的眼神都是朦胧的,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憂郁。
他的頭微微偏着,臉頰抵着肩膀,就這麼看了一眼,又淡淡地轉回頭去,不再理會他們。
小林此時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看着那個男人費力地站起身,差點就忍不住要從電網上爬過去扶他起來了。
那個男人去到牆邊坐下,開始休息了。附近的那些罪犯還在對他指指點點,時不時洩出嘲諷的笑聲。
小林憤憤地說:“這樣欺負人是違反規定了吧?雖然沒有直接的暴力,但那個可憐的罪犯明顯就是被孤立了啊,這樣也不能給他申請保護嗎?”
小林說完好一會都沒有聽到老員工的回答,于是他一回頭,就看到表情驚訝的老員工。
“那是喬夏?!”
老員工又揉了揉眼睛,往前走了幾步,就差把臉印在電網上了。
“我真沒看錯吧,那居然是喬夏?”
小林被突然就變得不穩重的老員工吓了一跳,說話都結巴起來:“喬、喬夏是誰?”
“就是我剛才說的,讓你重點關注的對象啊!”
小林邊回想邊說道:“瑪麗蘇世界?黑化的炮灰反派?重刑犯?”
喬夏獨自一人坐在牆腳下,周圍是成幫結派的罪犯們,似乎隻有他與這裡格格不入。隻有偶爾投來的同情和惡意,才能證明他的存在沒有被忽略。
隻是後面的兩項好像都與他對不上。
小林覺得,那個叫做喬夏的男人更像是瑪麗蘇世界的主角。
“可是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可怕啊。”
反而看起來好可憐,很想讓人去拯救。
老員工翻開一區的罪犯行為觀察表,找到喬夏的名字,在良好那一欄打勾。
他用自己的口水舔了舔手指,然後繼續往後翻頁,一邊說道:“可能是我休假太久了,這中間又發生了什麼吧,所以才導緻喬夏跟換了個人似的。”
“我找找啊——”
他用沾了口水的那根手指搓着紙張的邊角,喃喃着:“出獄人員候選名單……”
“哦找到了,在這。”
老員工在文件中抽出一張表格,然後在第一格裡寫上了喬夏的名字。
寫完後,看了眼不知道該幹些什麼的新人,“剛讓你拿的那一份臨時工名單呢?”
.
喬夏支起一邊腿,坐在牆腳下,餘光看着那兩名監獄管理員走後,才仰頭靠在牆上,閉了閉眼睛。
陽光太刺眼了。
為什麼這該死的監獄總要選在中午太陽最烈的時候放他們出來自由活動。
周圍響起鞋底在沙地上摩擦的沙沙聲,還有幾粒沙子被帶起,濺到喬夏的腳踝上。
他這才垂下頭,緩緩掀開眼皮。
身上被好幾個人的陰影覆蓋,像給他打造的無形牢籠。
距離不到兩米的地方,是好幾雙腿。
他又被圍起來了。
幾名罪犯身穿灰藍色制服,這制服在他們強壯的體魄上顯得偏小,布料沒有什麼彈性,緊勒着他們的身材,肌肉線條緊緊繃住,衣服被撐得鼓脹。
其中一個人彎下腰,朝喬夏的手臂抓去,一抓一握,就直接将那手臂完全圈住了。
喬夏被那人拉起。
罪犯松開手,任由他手臂自然垂落。
他腿麻,輕甩着右手錘了兩下大腿,然後就放下來,身體也往牆壁上靠。
身形單薄得好像風一吹就倒,腦袋也是無力地往一邊微微偏去。
像一碰就碎的白蓮。
在平均身高一八五的人堆裡,他一七八的個子顯得有些不足。
周圍的空氣都是炎熱的,特别是喬夏面前這不到兩平米的空地。
男人身上散發的熾熱烘烤着他,他無精打采地半斂着眉眼,神色恹恹。
應該是昨晚沒休息好,過度勞累了。
緊張、壓迫的氣氛迅速蔓延,暗流中似乎有着什麼在蓄勢待發。
但喬夏依舊是這副散漫表情,仿佛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他都不會覺得奇怪,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
“喬、喬哥……”
那個将他拉起來的罪犯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的臉色。
看着喬夏這樣的表情,罪犯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那隻拉過喬夏的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擺才自然。
“是不是剛才我推得太用力了?對不起喬哥,我下次會小心一點的。”
一個将近一米九的男人唯唯諾諾地說道。
喬夏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說:
“你們剛才站得太近了,擋住我了。”
“要不是我這次又提醒你們,你們知道要讓開一點嗎。”
喬夏歎了口氣,說這兩句話已經用盡了他渾身的力氣。
他容易嗎。
為了早日離開這個鬼地方,必須改變管理員對自己的刻闆印象。
他洗心革面,收斂起自己的壞脾氣,戴上面具僞裝自我,扮演着一個單純善良的角色。
還好那兩個管理員看到他柔弱的一面了,不然又白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