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的思睿堂在前府,是崔明緒平日起居之地。他坐在紫檀漆金的書案後,手裡拿着今日讀了半卷的史書,看着垂首立于他跟前的兩位子女,良久,他擡眼問道:“你們可知,為何崔氏屹然百年不倒?”
崔江柏恭敬回道:“那自然憑借的是這遍布朝野的門生故吏,和父親小心謹慎的為官之道。”崔明緒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背着手,眼神倏然轉厲,一改往日的和光同塵的姿态,寒冽的聲音道:“柏兒隻說對了一半,更重要的是每次崔家都能押對了執棋之人。”
他不顧眼前嫡子嫡女的驚訝接着說了下去:“當今皇後崔氏所育兩子,太子太過怯懦,九皇子聰慧卻性格乖張,倒頗有當年陛下風采。所以崔氏明裡支持太子,實着陛下暗地的錢莊是崔家在掌握。”說完他看了一眼崔江柏道:“本以為蘇璟去了邊塞非死即傷,不料卻成了大明不二的少年将軍,如今形勢倒也難說得很。所以柏兒你依舊要至死不渝的輔佐太子,明白嗎?”崔江柏倒吸了口冷氣道:“父親真正屬意的莫不是九皇子?”
“不錯”然後他從書架上取出一隻玉瑗,走到了崔江绾眼前道:“如今想來,陛下早在五年前就屬意你做睿王妃,日後崔家經營的錢莊也會交與你來打理。隻是父親一直做的是兩本賬,你可知父親何意?”崔江绾接過了玉瑗,心中不似寒意冷冷的看着崔明緒道“瑗”通“援”義,道:“父親是希望我用心輔助睿王,即使太子廢除,崔家還有退路,對麼”崔明緒笑道:“你打小就是個聰明孩子,不管怎麼樣,日後大民的江山都有崔氏的血脈。”
原來這十五年的養育之恩,人們口中所謂的偏愛在家族榮耀面前竟然跟笑話一般,都是假的,她顫笑質問“父親如果我與他相處不睦呢?”
崔明緒長出了一口氣,心下不悅,眉頭皺着:“世家之間真正有情誼的夫妻又有多少,不論如何睿王的長子都必須由你生下。”
崔江绾含淚咬牙道:“父親還有什麼我們兄妹二人不知道的籌謀,不如今日一并說了吧。”
“放肆”向來儒雅慈父的崔明緒一時竟被她激怒,呆了片刻,道:“你的姑姑是當今皇後,李清夔一案,将太子和睿王逼到如此境地,你覺得崔氏與張氏還有回頭路可走嗎?你們之間絕無可能,我勸你早點死了這條心,把心思都放在睿王身上。”
“父親,我不想嫁。”“說夠了嗎?”崔江柏看着大怒的父親,一把将她拉出了書房,連忙拉着她道:“妹妹,你不要怪父親,他也是為了崔氏” “哥哥,你回吧,我不需要誰陪。”說完頭也不回的轉身帶着靈犀離開了。
幾日後,睿王府和崔府以及公主府等已經張燈結彩,随處可見宮人和奴婢忙碌的身影,任誰都知道好事将近了。一早崔府的門便被敲醒,宮中來人,為首的宮女是皇後宮内的女官,氣質非同凡人,崔明緒和崔江柏一路将她迎到了崔江绾内院,來人已經将改良好的禮服拿到了門外,崔江绾從屋内走出,女官和尚服局的一行人行禮道:“見過睿王妃”
靈犀開口解釋道:“小姐,是宮中給你送大婚禮服的涵月姑姑”崔江绾一邊打量着她一邊回了禮,衆人進了屋伺候她梳發上妝,鏡子中的女子玉碾就,雪堆成,教平日的冷清,多了一分喜慶,裙邊繡有麒麟追蝶錦,隆重貴氣,她一擡手仿佛有了生命,涵月眼中滿是驚豔:“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睿王見了必定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