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江绾望着眼前被權謀逼到無可退路的少年，亦明白自己也是無路可退，微一遲疑方笑道“事既敗露，或殺或剮，任憑王爺處置。”她眼中隐忍中的倔強，柔順中的堅剛讓蘇璟心生厭惡，于是擡手抓起她的下颏，狠狠的握在指尖，笑道：“你知道的你我之間存了這樣的名份，我是殺不了你的。你不是厭惡我嗎？就好好的當睿王妃，别的心思就不要再想了，王妃自戕是重罪，你若還有君父，仍存天良就好好活着。”丢下一句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崔江绾偏頭想從他手中掙脫，深吸了一口氣，她揉了揉自己被他拽得發紅的手腕，觸手方覺滾燙疼痛。這或許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談話了。那日她幫了張時禹，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日，隻是沒想到會來得如此之快。他對她的包容與偏愛以及令她神往的書法，他平日裡或驕縱或深情的神情，今日皆會成為過往。她親自推開了他，斷送了他們之間的所有可能性，她終将後悔，或許她此刻已經後悔。

上巳節當日，大民禮部官員的說法，“三月三生軒轅，樓船旗鼓飏春風，曲水浮觞一醉同。” 是皇室貴族、公卿大臣、文人雅士們臨水宴飲的節日，皇帝按照宮中舊日的習俗賜了遠郊的湯泉，乘着春日一家人好好過個節日，讓禮部驚喜準備了一番，并許後宮、諸子、及位高内臣都參與。

清晨靈犀伺候崔江绾梳了頭，粉黛未施，透過銅鏡她看見身後的蘇璟已經換好了親王服飾，低頭自己整理着腰間的玉帶。回過神時，他已經走到她身邊低頭望着她，良久笑道：“我見書上說，閨房之樂，無甚于畫眉，讓我試試。”

崔江绾不知道他今日的舉動何意，此刻面色已經雪白，半晌才勉強應道：“這樣的小事，何勞王爺費心？”

他似乎興緻頗高，從桌上拾起了一隻眉筆，擡起了她下颌，細細幫她描眉，靈犀見狀立刻退了出去。淡淡的呼吸拂過，讓她有些發癢微微，忙推開了他，道：“王爺從來沒畫過，一會兒耽擱時間長了，陛下要怪罪了。”

他柔聲道：“可惜了，這樣絕色的容顔，驸馬再無緣得見了。”她神色一冷，如夢初醒，猛的回頭看他問道：“王爺這是何意？”

隻見他揚眉一笑，面上得意極了，眼裡卻是恨意，道“王妃體弱，身體不适，在府内養病。孤已經向陛下請了旨意，忘記告訴你了，女為悅己者容，倒是枉費了王妃早起的心思”

面對這嚣張的羞辱，崔江绾終是忍耐不住道：“王爺，你非要這樣才痛快嗎？”蘇璟點頭笑道：“是，隻有這樣孤才痛快。”痛徹心扉的滋味，眼前之人和她情郎一黨帶來的苦難，隻由他一個人承受，這不公平。

崔江绾呆呆的看着他走了出去，回望鏡中時已經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