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迦清楚蒼栩的意思,他搖了搖頭,對鳳鸢道:“無妨,我知道你是擔憂為師。”
他問,“如此,可是相信為師沒受到反噬了?”
“相信了。”沒有魔紋,師尊表面上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
“既然信了,那接下來我們也該好好說說你獨闖無澗魔域的事了。”
鳳鸢捋得不算整齊,洛迦又捋了捋顯得有些微淩亂的袖口,寬大的雪色廣袖便在垂落間徹底遮住了手腕之上的傷。
鳳鸢臉上讨好的笑頓時一僵,師尊果然還是這樣喜歡每件事都一一處理得一清二楚啊。
知道自己是逃不過被訓斥的命運了,她喪氣地垂下頭,“嗯。”
雖然還不還嘴的結果都一樣,但是受訓的姿态還是要擺出來的。
洛迦垂眸,看向靠在自己身側,一副乖乖受教模樣的鳳鸢,壓低了音調,似是告誡,又似是提醒地道,“獨闖無澗魔域之事,為師不希望再有下次,明白了嗎?”
鳳鸢老老實實點頭,“嗯,阿鸢知道了。”
知道歸知道,做不做得到就另當别論了。
“滄山魔窟的鳳無尤對你來說不足為懼,你數次獨闖滄山也便罷了,可無澗魔域不是滄山魔窟,燕歸梁的修為也遠高于鳳無尤,你不能仗着獨闖過滄山,便也把燕歸梁的無澗魔域當作滄山魔窟,想闖便闖。”
洛迦顯然也清楚鳳鸢的性子,他也不惱,隻是又道,“那畢竟是魔門地界,承上古魔神魔氣,即便是以你的修為,到了魔門地界也會受到極大的掣肘,何況燕歸梁修為遠高于你,到時候真在魔門與燕歸梁對上,你根本毫無還手之力,為師傷勢未愈,近來誨海封印又松動得厲害,若是你出事了,為師不能及時趕到,你可想過又該如何?”
還能如何?
鳳鸢眨眨眼,左不過一死嘛。
不過她也沒那麼笨到直接送人頭啊,畢竟她又沒像闖滄山魔窟一樣,直接跑到人家老巢裡面去,她也就是在無澗魔域外等着南枝出來罷了。
畢竟她雖然不怎麼在意生死,但她怕痛啊!!!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痛!
“為師知你不懼生死,可你總該為阿珩想想,你已為人師長,便該擔起為人師之責,莫要再如年少時般輕狂任性。”他聲線中的溫和散了去,威嚴的聲音裡盡是告誡,“何況你再仔細想想,你真的已經盡了你所有應盡之責了嗎?”
阿珩。
鳳鸢不以為意的神情陡然僵住。
她自由任性慣了,哪怕有了阿珩在身邊也是如此,之前阿珩小些時候她因為顧忌着阿珩,還收斂着些,這些年來,阿珩漸漸長大了,能獨當一面了,甚至更多時候已經是阿珩照顧她了,她便又在無意識間肆無忌憚起來了。
師尊的話倒是提醒了她,讓她蓦然想起了一件遺忘已久的事,她對阿珩還有未盡之責,如今還不能這樣任性:“我知道了師尊。”
“清楚便好。”洛迦颔首,聲音複又緩和了下來,“至于慕南枝之事,我和你掌門師伯自有定奪,你和阿栩都不必再理會此事,也不必聲張出去,她既然選擇了遁入魔門,那便不會再是同道中人,更不會是你們的師妹,來日若是戰場相見,她隻會是你們的敵人。”
“弟子明白。”蒼栩遲疑了一瞬便禀劍叩禮。
鳳鸢卻是遲疑了不少時間,倒并非是真的還對慕南枝心存希望,隻是有些怅然。
不過洛迦目光掃過來時,她立即回了神:“阿鸢明白了。”
蒼栩又問:“不過師尊,慕南枝遁入魔門了,不知二師兄如今又在何處?”
二師兄雲況心儀小師妹慕南枝是當初宗門中人盡皆知的事,甚至連當年小師妹因傾慕師尊犯下大錯,被罰入斷仙崖思過時,二師兄明知道斷仙崖會折損修士修為,都陪同小師妹一起入了斷仙崖。
如今小師妹堕魔,二師兄竟然也一起消失了。
洛迦言簡意赅地解釋道:“不必擔憂,阿況還在斷仙崖思過。”
隻此一句,蒼栩和鳳鸢卻是都明白了,小師妹隻是被罰思過六十載,按理來說,小師妹被放出來後,二師兄也應當被放出來的,然而如今師尊卻說二師兄還在斷仙崖思過,隻怕二師兄是因着小師妹堕魔之事被罰思過了吧。
鳳鸢控制不住地眼睫微顫,即便她這六十年裡這樣努力過,可小師妹還是堕魔了,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原著劇情發展,難道她真的要眼睜睜地看着一切按着原著走下去,看着天下生靈塗炭嗎?
原著劇情就真的這樣堅不可摧嗎?
鳳鸢不懂,可她真的不想看見原著劇情真實發生。
忽而,眉心掠過一點冰涼,清涼的靈氣點點浸潤混沌的識海,下一刻,暗紋浮動的雪色自眼前一掠而過,頭頂傳來輕柔的撫摸,師尊安撫溫和的聲音也随之自頭頂傳來:
“你已經盡己所能地為你師妹做了所有你該做的事了,她走到如今的地步,不是你的錯。若說錯,也該是為師的錯,是為師沒有盡到為人師的責任,而不是你沒有教導好師妹,至于旁的,你也不必擔憂,她堕魔之事,于仙門來說,并非是什麼大事。”
鳳鸢錯愕地擡起頭,望向洛迦:“師尊怎麼知道我時常去斷仙崖看南枝——”
話一開口,她便意識到自己這不就是赤|裸|裸地承認了自己這些年來一直偷偷摸摸幹的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