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栩很明白洛迦所指的沒有分寸是什麼,阿鸢不知道他們之間有男女之别,他卻屢屢明知故犯,時常和阿鸢嬉笑打鬧,甚至方才還被師尊親眼看見。
到底是推不開,還是貪戀阿鸢給的溫暖而不舍得推開,他其實比誰都明白。
蒼栩扣緊手中似乎已經開始微微顫抖的卻邪劍:“弟子知錯。”
“為師于男女之情一事上,領悟得并不算透徹,隻是你若抱着必死的決心,便不該這般不知分寸。”
洛迦道,“對你、對阿鸢,都好。”
“弟子會仔細思量的。”蒼栩微垂眉眼,往事仿佛曆曆自眼前滑過。
“這些事你其實該比為師更清楚,隻是你身在局中,難免困頓,回去後好生思量過便是。”
重瓣的冰蓮凝實在洛迦掌心,他輕擡手,冰蓮便順着起伏的霧色浮到了蒼栩面前,“為師今後很長一段時日應當都在誨海,你若有事,為師不一定能及時趕去,蒼浔性屬火,這朵冰蓮與他相生相克,你且收下。”
“多謝師尊。”蒼栩執禮間,那朵冰蓮便瞬間消融在了他身體之中,與此同時,一朵藍色的冰蓮印記浮現在他眉心。
洛迦眉目低垂間,神色溫柔而慈悲,“去吧,為師也該去藏雲閣向你掌門師伯請罰了。”
蒼栩再次依言執禮,待得瞧見洛迦轉身離開後,他才直起身,往問心殿外走去。
先離開的洛迦沒有掐訣運劍,走得更不算快,因此,縱然是茫茫山海霧色裡,那道雪色身影依然清晰可見,甚至可以看見卷着細雪的長風拂起他寬大的袖袍。
蒼栩久久凝視着洛迦的身影,在他數百載的記憶裡,師尊總是無悲無喜,恪守戒律三千,嚴以蒼生為任。
他幸而得以拜入師尊門下,承師尊教導,可師尊能做到的事,他卻終究怕自己做不到,哪怕師尊親自提點了,他也依舊不一定能做到。
畢竟他終究不是師尊,做不到如師尊一般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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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鸢離開問心殿後沒去尋鳳珩和陸惜錦去了哪裡,而是徑直回了知晚殿,她需要時間安靜地想想原著劇情和今後該怎麼做。
她都穿越了快兩百年了,六十年前她還能隐約想起原著名字,現在她卻是連名字都有些記不清了,更别說内容。
到如今,她能清楚記得的也就是三師姐和南枝經過一系列虐心虐肺的劇情,甚至最後都堕魔了,魂飛魄散了,師尊卻從始至終都沒動過分毫私心,時移世異,師尊卻永遠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如果劇情真是這樣發展,她現如今該擔心的也就隻有三師姐,可若是沒記錯,到後來修真界也是被攪得天翻地覆的,師尊貌似也受了頗為嚴重的傷。
但是具體到底是怎樣的,她是真的完全沒印象了。
鳳鸢按住眉心,明明六十年前,南枝被宗門發現大逆不道的心思後,劇情發展都和原著并不完全一緻的,怎麼繞來繞去似乎又回到了原著劇情線上,小師妹突然地就堕魔了。
難道是不那麼重要的劇情可以和原著不一緻,大體方向卻是勢不可擋的趨勢嗎?
鳳珩踏入知晚殿時,鳳鸢正負手立于窗前,清寒的月光傾瀉了她滿身,也鋪滿偌大的知晚殿,恍若在他和她之間劃開了一條無邊無際的廣闊星河。
鳳珩扶在殿門上的手微微一頓,而後才慢慢地踏入了殿中:“師尊怎麼沒點燈?”
修為到了鳳鸢這樣的境界其實已經完全可以夜中視物,可許是鳳鸢的習慣使然,她總是喜歡夜裡點燃滿殿的燭火。
鳳鸢的很多習慣都總是讓鳳珩覺得,她仿佛在世俗界生活過很久,可偏偏他所知道的是,師尊出生沒多久後便被師祖養在了身邊,自幼便是承襲師祖的教導。
“阿珩都回來了。”聽見熟悉的聲音,鳳鸢擡手便揮亮了殿中燭火,“為師不過是想一些事情入神了,這才忘記了點燈。”
足以吞噬人心的黑夜裡,唯有知晚殿滿殿燭火搖曳,明亮的暖色光芒映亮了鳳鸢婉約含笑的面容。
鳳珩凝視鳳鸢片刻,清華的眉眼間亦是潋滟的笑意,“師尊在想什麼,弟子或許可以為師尊分憂。”
他方才進來時分明清楚地看見了師尊面目間沒有絲毫的笑意,可燭火亮起的刹那間,她眉目間卻氤氲滿了他熟悉的笑意。
他不喜歡她不言不語的模樣,他總覺得那時的她離他太遠,可他更不喜歡的是她分明有心事,卻偏偏瞞着他。
“為師能有什麼事?你看看為師像是有事的樣子嗎?不過是想起了些和你小師......慕南枝的往事罷了。”鳳鸢沒有把思量的事情告訴鳳珩的打算,畢竟穿書這種奇葩事情,阿珩不一定能理解。
因此她話音一轉,像是已經從回憶中脫離了出來,裝模作樣地哄騙自家徒弟道,“往事有些感慨,但也沒什麼打緊,隻是倒真有一件事讓為師耿耿于懷。”
裝作端莊溫柔難,沒想到連裝作多愁善感都這麼難,鳳鸢感覺受到了傷害。
“師尊耿耿于懷何事?”鳳珩問。
鳳鸢指向一旁的玉案。
鳳珩順着鳳鸢指的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