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爸爸,”推開門,諸伏亞紀子覺得恍如隔世,“我回來了。”
上一世,水谷玲奈作為小有名氣的畫家去世界各地旅行采風,不露臉,不從夫姓,安全問題諸伏亞紀子倒是放心,但也因此不常見面。
今生隻怕更要如此。
亞紀子的父親諸伏昭治是一個聰慧且嚴肅的人,是很專業的翻譯,精通漢語和英語。也正因此諸伏高明和他的叔叔其實感情很不錯,比起父親諸伏将晖,高明反而更像這位叔叔。
“你爸爸做好飯等你呢。最近在學校過得怎麼樣?”母親慵懶随性得很,她正躺在陽台躺椅上搖扇子,日光透過清晰無痕的玻璃窗灑在她臉上,顯得她眼尾淺淺的紋路都填滿了甯靜的光輝。
“我挺好的。”亞紀子借換衣服的間掩蓋内心複雜的情緒。
“降谷家那小子怎麼沒陪你一起回來?”水谷玲奈一貫喜歡打趣一雙小兒女。
如果說諸伏景光确乎是這家的長子,那麼降谷零至少也是他們家的半個兒子。
亞紀子背對着母親雲淡風輕:“分手了。”
“诶?!?!”母親的聲音高了一個八度,“什麼時候分的?為什麼分的?你和他居然會分手???”
上輩子她媽媽也是這樣震驚,隻是諸伏亞紀子的反應并不相同。
果然,她媽媽也發現女兒過于平靜:“亞紀子,你還好嗎?”
母親關切的眼神投在她身上。
諸伏亞紀子對降谷零有過很多少女心思,說是戀愛腦有點過分,但她的确喜歡他很多年。
母親覺得她會崩潰,會大哭,現在這麼平靜,反而要讓人擔心。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上輩子諸伏亞紀子被分手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好幾天,有時枯坐着,有時默默垂淚。
當了一個月的行屍走肉,最後是被萩原研二的死訊敲醒的。
思緒回籠,她一個一個回複媽媽的問題:“我沒事。回家之前分的,因為他接下來工作會很忙。”
她的目光先與母親相觸,又轉到父親身上,用暗藏深意的眼神傳遞給他們:“哥哥也是,以後不要聯系他了。”
“什麼部門至于……”水谷玲奈把話說出來的同時反應過來,畢業即失聯的,不是卧底就是公安警察,要麼就是卧底的公安警察。
父母沉默一會兒,交換眼神,水谷玲奈擡頭看向櫃子上擺着的四人全家福,用複雜的語氣說:“就知道有這樣一天……”
也就怕有這樣一天。
諸伏景光在警校找到殺害父母的兇手後,水谷玲奈本以為他心中的陰影解除,自此可以安心去當普通的警察,但是,她仍記得當時丈夫背對着她凝視窗外的天空,“以他的能力和想法,不見得。”
而諸伏昭治隻是淡淡說:“知道了。”随後起身将全家福照片拆出來。
玲奈歎了口氣:“換成咱們一家三口的吧。”
她拿出客廳的相冊準備去找,三人的全家福不多,隻有諸伏亞紀子的畢業典禮和五歲之前的照片——前者還是景光特意給拍的。
諸伏昭治發現今天的女兒異常沉默,他掀起眼簾,“那你呢,還準備做醫生嗎?”
母親抽取照片的手頓住。
諸伏亞紀子本來也想當警察,不過後來選了醫學院,一是因為媽媽不想家裡的孩子全做警察,二是就算想考警校,大學畢業再去也不耽誤,三是……她也怕哪天這兩個人滿身是血地回來她不知所措。
但是父母都知道,她對做醫生沒有那麼堅決。當然,她是幹一件事就會幹到最好的人,現在是大學三年級的上學期,關系親近的老師已經有意讓她申請修士。
跟家裡人也沒什麼好隐瞞,何況諸伏夫婦對孩子們選擇人生隻提建議不做命令。
諸伏亞紀子有一雙漂亮的杏眼,眼尾微揚,既不像諸伏家招牌的鳳眼,也不像媽媽,但是和景光是如出一轍的湛藍,不笑的時候有些凜然。
“我還是打算做警察。”她坐在沙發上脊背挺直,話語擲地有聲,父母看出她不同以往的堅毅。
水谷玲奈早就和女兒談過,踐行正義不隻有這一個職業,女兒也贊同,所以分手之後突然改變主意,她隻能往一個方向想:“因為降谷?”
“不是。”她果斷否定。
人生大事上,她從不和家裡人撒謊,水谷玲奈隻能繼續猜:“為了你哥哥?”
要怎麼說呢?七年,一死。早不隻是為了愛情為了親人這麼簡單了。
她曾親自匡扶正義,讓冤情得雪,令真相浮現;也親眼見證過多少個家庭的破碎,無力阻止過多少生命的逝去,經曆過多少戰友犧牲的苦痛。
諸伏亞紀子無暇回顧爆炸的痛苦,除卻愛情,她一直勇往直前從不退縮。
“媽媽,”她走到對面的沙發坐下,靠在水谷玲奈肩膀上,“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有些事我必須去做,隻有我能做。”
對于諸伏亞紀子來說,既然擁有重來的機會,她的新生就不是隻給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