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老媽走後，手術前的這幾天，公司的領導班子組團過來探望一次，我也趁機要求高層暫時對公司員工保密，以防有消息傳出影響股價，董辦每天還會過來請示工作帶來需要簽字的文件，也算是過得充實，沒有時間想太多生病這件事。

手術前一天，玫瑰還是帶着小初過來了，小初顯然是剛知道，眼睛還腫着。

“爸爸。”小初拉着我的手隻是輕輕地叫着我。

“我閨女來了！”我今天還能自由活動，用手揉了揉小初的頭發。之前每次揉她頭發，小初都要假裝生氣，鄭重其事地說不準碰她頭發，這次倒很乖巧。

“爸爸，你想吃水果嗎？我給你拿。”小初瞪着眼睛像貓咪一樣看着我問道。

“哦，媽媽說你要空腹，那就先别吃。”還沒等我回答小初又說道。

“嗯，爸爸也不餓。”我微笑看着小初說道。

“那爸爸你疼不疼？”小初用手在我胸前比畫着胃的位置。

“不疼，我這幾天沒去公司，天天睡懶覺，精神特别好！”小初的關心和乖巧讓我覺得自己又脆弱又強大。脆弱的是我現在竟然都能讓小初起了憐愛恻隐之心，強大的是我必須好起來守護我的女兒，守護我現在擁有的一切。

“我和奶奶每天都有聊天、打視頻，奶奶拍了很多老家的照片。”小初想轉移話題，便聊起嗯老媽。

“那奶奶那邊，記得幫爸爸保密。”

“嗯，我知道，您去香港出差了嘛，媽媽都給我說啦。”小初又恢複那副鬼精的樣子。

又聊了一會兒，護士進來催家屬離開，我現在還能自由活動，便讓玫瑰、小侯都回家休息了，第二天手術時再來就可以。

這天夜裡，我一個人在病房裡，遲遲睡不着。這次突然的患病倒下，給我這十多年來的忙碌生活按下了暫停鍵，或許是上天給我機會去審視自己，反思來時的路。

這幾天玫瑰對我事無巨細地照顧，維持着我在醫院和公司同事面前的體面。我知道這不是我應得的，玫瑰也對我無所圖，我很感激……

對玫瑰，除了日益增長的愛，我還有深不見底的愧疚——她是我創業生涯的起點，中途與其說是她離開了我，不如說是我弄丢了她。我的愧疚不是因為她現在過得不好，而是因為離開了我，她變得狀态更好，變回了那個閃閃發光的她！

玫瑰成就了我，但我沒能讓她感受和分享到這份成就，或許她也從來沒在乎過這個用金錢來衡量的成就。我開始明白，彌補玫瑰，最好的方式不是重新把她拽回與我的婚姻，這個方式隻能彌補我的遺憾，給玫瑰帶來不了什麼她想要的東西……

這輩子對玫瑰所有的虧欠，讓我能再多活30年，彌補給小初吧！我閨女還那麼小，我還想看她長大，還想看她如何展開自己燦爛的人生，想對那些圍着小初的臭男生評頭論足，想知道小初以後會有什麼樣的愛人和家庭……讓我挺過這劫，再活30年吧！

對老媽，我這些年除了發紅包轉錢給老媽外，甚少交流，延吉也已經多年沒有回去過了。這次老媽在北京住的這兩個月，已經是我們母子倆這十年來最親密的一段時光。因為貧瘠和沒有朋友的童年，家鄉是一個我一直想逃離的地方，當初沒有來北京上大學，選擇去了上海，也是想盡可能地逃離家鄉去更遠的地方。後來，公司規模越來越大，事業越來越成功，我卻也不願意回鄉看看，因為那個曾經帶回老家的漂亮媳婦兒已經離開了，渺然一身的回去讓我徒生傷悲。

希望手術能順利，希望我能好好康複，讓我有機會回家鄉好好看看！

莊國棟，你這個老小子，以後估計我都不能再跟你喝酒了，即便我恢複得順利……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在這一晚像過山車一樣閃過，但我卻刻意不去想肖小雨。我恨自己這些年被名利沖昏頭腦、随波逐流所做的這些荒唐的事情，包括肖小雨的孩子……肖小雨應該是知道了我住院的事情，她這幾天電話、微信過來找我，我都沒有接，沒有回，我現在已經無暇去面對她，去想那個孩子。

或許這場病，就是所有我造的孽的報應吧……胡思亂想着，我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手術這天，玫瑰和莊國棟早早地來了，莊國棟配合醫生和護士忙碌着，玫瑰一直在病床前陪着。我緊緊地抓着玫瑰的手，腦袋裡充滿了未知，心裡很是忐忑，直到手術室門口才松開了手。四個小時的手術後，我被推了出來，情況還算樂觀，沒轉移到淋巴，等我徹底地醒來恢複意識，已經是手術後的6個小時後，天色已快到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