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你的運氣還真不錯,遊風鏡翡。”
翹腿,坐在社長辦公室的老闆椅上,灰發青年扶了下眼鏡,一幅“辛苦了,稍微誇贊一下你吧”的态度那樣說道。
“隻用了一天多的時間,就搞定了紫雲院素良——還有整個遊勝塾。我暫且收回之前懷疑你能力的那些話,有這樣的行動效率,也難怪赤馬零王那個男人,能如此放心地讓你當那麼多年的二把手了。”
“哦。……很感謝您對我的工作彙報如此滿意。……但能不能先說明一下,為了解決現在這個問題,下一步該怎麼做?”
黑發的少女,瞪着死魚眼,棒讀。完全沒有任何對這番贊譽感到【榮幸】的意思。
比起這種純粹是在浪費時間的對話,她更希望這個根本不客氣地使喚【合作夥伴】去跑腿的家夥,現在能拿出點相應的像樣态度——比如,對目前的情況給出點實質性的建議;又比如,該給的工資什麼的也多少有點表示……
“先别着急,遊風鏡翡,——該給你的報酬,一分都不會少。你剛才說的那些問題的初步方案,我也會在考慮清楚之後仔細告訴你們。……現在。”
他把手交疊放在巨大的桌子上,反光的眼鏡如同銳利的視線一般看向遊風鏡翡——旁邊的榊遊矢。
“關于你的母親的情況……還有你曾經也有過的精神不振,若是一切症狀,正如佟柚子所轉述,這兩者或許是同樣的起因,也就是很難自然地痊愈——如果你同意,我們LDS有這個次元最優秀的醫生,可以在找到治療方法之前,替你代為照顧令堂。”
“——我可以相信你嗎?赤馬零兒。”
或許是因為之前赤馬零王的事件,讓榊遊矢多少還有些心有餘悸吧。
明明已經是認識了這麼多年的人,還要在這種時候向對方确認這樣的事情。對于榊遊矢這種不得已的謹慎,LDS的社長歎了口氣,點頭。
“你要是不信任我,也沒辦法。……以前那個混賬老頭的事情,我向你和佟柚子再次道歉。在這之後,我決不會再讓類似的事情影響到你們的生活。”
“不,這件事,其實你已經向柚子她道歉過了。……你的苦衷,我現在多少能理解。因為不管我們是誰,都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我在意的,是其他的……”
榊遊矢沉默了一會兒。又搖了搖頭。
“算了。權現坂……他的事情,根本不能算是你的錯。那個時候,是我太沒用了……”
“權現坂的犧牲,是我們所有人的傷痛和責任。沒能在那個時候救下他的,不隻是你,我也一樣。明明早就獲得了很多情報,卻還是沒有感知到潛在的危險。……這也是我一直以來必須得跟你道歉的事情。”
看起來,像是終于找到契機能把話說開一樣。
現在,同時面露苦澀的榊遊矢和赤馬零兒,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對方表達歉意。感覺他倆這你一句我一句的對不起,再這樣繼續下去簡直有點沒完沒了。
在旁邊聽的頭大的遊風鏡翡實在是忍不住地擡起手,暫且打斷了他們兩個的對話。
“你們現在能不能給這個次元初來乍到的我解釋一下,當初權現坂升的遇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具體情況是什麼樣的?”
也不能怪她主動打破這莫名沉重的氛圍,要是讓他們繼續在這裡讨論下去當初的事情是誰的錯,那豈不是根本就在浪費新一輪危機到來之前,這所剩無幾的時間嗎?
幸好那兩個人也還有點理智,知道現在孰輕孰重。也不愧是那個赤馬零兒,他很快就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重新靠回到椅背上,開始談回眼前的正事。
“是啊。——确實有必要,讓你也知道當初的一些細節了。”
說完,他終于開始描述,在遊風鏡翡沒來到這裡之前,甚至遠在赤馬零王前不久重回基礎次元的那件事情之前——來自于同調次元的那次極其惡劣的入侵事件。
那個時候,對基礎次元的人員清理和情況控制已經大緻完成。剛好就在他暫時松了一口氣,原本打算休息一段時間的,最松懈的狀态的時候——
“……柚子她不見了。”
當時他正在久違的和榊遊矢,各自代表LDS和遊勝塾——進行定期的決鬥交流。所以先一步發現這個緊急情況的是榊遊矢的好朋友,權現坂升。
而在發現這件事情的瞬間。他幾乎是立刻就把這一消息告訴了當時不在遊勝塾,而是到LDS這邊來與赤馬零兒決鬥的好友。
“那今天的決鬥就先到這裡吧。我知道那個女孩對你很重要。我也會派出我們這邊的人,和你一起去找她。”
就算榊遊矢有在克制,他也看得出來,這個少年已經恨不得立刻沖出這裡。加上這件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赤馬零兒也有種不好的預感。
但因為一時的誤判,他選擇了先留在本部處理好這邊的事情。隻是讓自己最得力的部下中島帶上數十位LDS的精英,自己則打算稍後再去确認具體的情況。
這樣的行為現在看來,毫無疑問是過于自滿和傲慢了。
之前遇到過的敵人從來沒有真正引起過什麼巨大的騷亂,在早有準備的情況下,很容易就被己方解決。再加上對基礎次元的一切情況都了如指掌,在赤馬零兒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情況下,他已經不知不覺的放松了警惕。
——然而,悲劇往往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
等到他匆匆忙忙,在中島的求救信号下,帶着援軍趕到現場的時候,一切已經為時太晚。
先一步來援救那個女孩的榊遊矢,現在兩眼發紅,一副完全崩潰的樣子對天大吼。
而讓他變成這副模樣的原因——赤馬零兒,也幾乎一眼就看到了。
在那個名為佟柚子的女孩的懷裡,曾經以“不動決鬥”聞名的那位決鬥者……權現坂升,已經在她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而導緻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女人。
擺出一幅對此情此景感到非常無趣的樣子,一手戴着決鬥盤,看起來是正在進行一場決鬥——用精緻的塗着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指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和柚子說道:
“看吧,這才是你們這些弱者應該有的下場。——赤馬零王那個男人做不到的事情,我們完全可以比他做的更好。”
這句話,不知為何——赤馬零兒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她就是在對自己說的。
“半徒而廢的【次元戰争】計劃,就由我們這些真正有能力的人來完成。早該成為奴隸的弱者,隻要老老實實當做獵物等着就好。”
無論是那副對看不起他們的态度,還是這些令人惱火的話語,仿佛要讓已經情緒爆發的榊遊矢更加怒不可遏一樣,紅發女人繼續用言語刺激着。仿佛她的目的就是為了讓眼前的這個少年,徹底失去理智。
“——你們這些……該死的混賬!”
赤馬零兒從未見過這樣的榊遊矢。一直以來,那個少年無論再怎麼憤怒,也沒有像這樣過,幾乎用怒吼就有能将人撕碎的氣勢。
在那一刻——那個少年,幾乎和他面前同樣在發出嘶鳴的紅色之龍合為一體了一樣。而這幅場景,僅僅隻是震撼了作為敵方的他們。
那個被最強烈的怒火所針對的女人……不僅沒有感到任何畏懼,反而因為榊遊矢的變化,流露出明顯的喜悅之情。
“對,就是這樣。因為失去同伴的痛苦,展現出你真正的樣子吧!那位大人的分體……”
她話說到一半,卻突然停頓了。
好像在他們都聽不到的地方,有什麼人在用什麼方式警告了她一樣,長得如同狐狸一樣狡猾的女人啧了一聲。
完全無視了赤馬零兒和他周圍的那些警衛,甚至都不在意這場決鬥還在繼續進行一樣,就那樣走到流着眼淚哭泣着的佟柚子面前,強硬地,微微擡起少女的下巴。
“暫時,先讓你睡一會兒吧,小姑娘。畢竟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對你來說可能太殘忍了。”
仿佛嘲笑,又仿佛是在憐憫。不知道是做了什麼,那個女人話音剛落。本來正悲憤的瞪着她的佟柚子突然像意識斷了線一樣倒下來。看到柚子也也緊跟着權現坂一起遭遇不測,榊遊矢更是幾乎瘋狂,不管不顧的沖了過去。
可他還是阻止不了,這個女人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在那個瞬間,赤馬零兒感覺,他們所有的人就像被控制住了一樣,身體完全無法動彈。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該死的入侵者,将決鬥盤對準了權現坂升的身體……
“住手……不!!”
榊遊矢的哭喊聲,也不能讓那個女人的行動有一分一毫的停止。
就那樣,權限闆升的身體在他們所有人的眼中漸漸的消失——徹底變成了卡片。
那個女人不知道為何,卻沒有對同樣倒在那裡的佟柚子做任何事情。
将權現坂升變成卡片之後,将其拿在手上——用指尖捏着,貼在唇邊,向在場的所有人妩媚一笑。
“這個——就作為在吾主真正覺醒之前,提前收下的定金。隻要這麼做的話,我們一定還會再次相見吧?四天之龍,還有……可憐的,那位大人女兒的碎片。”
——在那一刻,赤馬零兒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震驚和恐懼。
雖然在場的人,可能除了他以外,沒有人能聽得懂這個女人在說什麼——但他無比清楚的意識到了,站在這裡的這個入侵者,是在無比清楚榊遊矢和佟柚子的真正身份的情況下,才做出這一切的。
這就說明,她已經知道了——那個本不該公諸于世的巨大秘密。
而很明顯,和想要挽救一切的自己,還有那個少女不同。這個女人……不,或許還包括在她背後的那個團體。他們是完全為了毀滅一切,才于此刻出現在這個地方的。
更令人氣憤的是,以自己的力量,他竟然根本束手無策,這幫家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在那個女人心情愉快的,放肆的大笑下,周圍的警衛全部撲了個空。
突然出現的時空漩渦,将她的身影卷入其中。隻在頃刻間,除了依然倒在地上的佟柚子,還有在那裡痛苦地雙手按頭的榊遊矢之外——原本還站着那個女人的位置,現在已經空無一物。
連同被【帶走的】,已經不複存在的權現坂升……宛如在嘲諷着妄自托大的赤馬零兒一樣,在那個陰暗的倉庫裡的餘留的,隻有那個女人還盤旋在他們在耳邊的尖刺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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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赤馬零兒那家夥……搞半天到最後,出的就這麼個馊主意。”
遊風鏡翡撅着嘴巴,雙手環胸。作為當時情況的轉述,在那天晚上對黑咲隼這麼說道。
“——他說,也是時候該把次元戰争的事情公之于衆了。”
“那個公之于衆的辦法就是像現在這樣,在這家隸屬于LDS旗下的酒店開辦舞會嗎?”
和她一樣,黑咲隼對這種做法也很是無語的樣子。深綠發的青年,忍不住又看了看眼前少女的打扮,按着額頭歎了口氣。
“在這種緊急時刻,把這樣的事情做的這麼張揚……”
“是啊,該說他真不愧是那個臭老頭的親生兒子嗎?這種不動腦子的嚣張方面,簡直是如出一轍。”
非常不爽的抱怨着。現在,正穿着一身墨綠色的合身晚禮服,披着黑色的披肩的遊風鏡翡——盯着沒被某個大老闆強迫去換一身衣服的黑咲隼,覺得心裡不平衡地鼓起了臉頰。
“——所以!你可别誤會了。我穿成這個樣子可完全是被逼的……”
“我知道,但是,我們不是可以本來選擇不出席的嗎?”
看着不情不願,卻還是不得不站在這裡的她。黑咲隼顯然不太理解。
按照她的說法,今天晚上在這裡召集了整個基礎次元有頭有臉的人物以及一些極為優秀的決鬥者——打算開展前往同調次元的【槍兵】征集動員會,主要負責解釋情況和鼓動的人心的工作,基本都是由赤馬零兒……最多再加上身為【靈擺創始人】的榊遊矢作為輔助來完成。
至于已經被從融合次元趕出來,現在是無業遊民的遊風鏡翡,僅僅隻是作為,已經被内定的【槍兵團】成員的一員,在這裡湊人頭,露個面而已。既不用在人前宣講什麼,也不用解釋自己的來曆、能力。
換句話說,她在這裡,大部分時間能做的事情,就隻有……來吃東西而已。
“那當然了。都被使喚到這個地步,不狠狠的把赤馬零兒吃到破産怎麼解氣?”
氣乎乎的。又往嘴裡塞了塊蛋糕。
臉頰微微鼓起的少女,看起來就像個小倉鼠一樣。強忍着想要用手指戳上去的欲望,他暫且移開視線,重新看向舞會現場裡熙熙攘攘的人群。
“赤馬零兒想要在這種場合裡抓到可疑的人物……有可能嗎?”
“誰知道呢。反正我來這裡隻負責吃東西。”
宛如洩憤一樣,她抓起一個酒杯,就要往嘴裡灌。可不敢在這個時候給她喝酒,對于這種事情會導緻的後果,沒有人能比黑咲隼更清楚——忙抓住她的手腕,勸解道:
“别把自己灌醉了——今天一大早不是就要去同調次元的嗎?”
“不會灌醉的呀?我酒量很好的……”
“………………”
面對他滿是懷疑的眼神,本想好好辯解的遊風鏡翡突然之間也記起來——上一次自己在他面前喝酒的【下場】,一時之間也沉默了。
“……好,好吧。我不喝就是了。可是光站在這裡什麼都不做,你不會覺得很無聊嗎?”
看起來根本閑不住,似乎又在動什麼歪腦筋。對于這樣的遊風鏡翡……該說是習慣了,也挺沒辦法的。一邊趕緊趁機把酒杯放回去,一邊試着問了問:
“你想做什麼?”
“嗯——既然都到這種場合了,那當然是……”
時機剛剛好。遊風鏡翡剛想說些什麼,原本吵吵鬧鬧的舞會現場突然安靜了下來,與此同時,那位今天晚上真正的主角,出現在了所有人的視線所聚焦之處。
“——晚上好,尊貴的各位……這個次元的精英中的精英。”
說話也很有主辦方的氣勢,難得也換上了一身正裝的赤馬零兒,以不容置喙的強勢姿态,站在了中心的高台上。
“感謝各位,在百忙之中撥冗而至。——因為今天晚上我要在這裡宣布和告知的,是會對我們所有人……乃至整個次元的未來都有巨大影響的事件。”
用無比嚴肅和莊重的語氣,位于這個次元頂點的男人如此說道。
“次元之間的戰争——已經開始了。”
聽到他這麼說,除去在他身邊跟着的榊遊矢,以及少部分早就已經知道這件事情的人——會場中大部分的人一片嘩然。
“這是怎麼一回事?赤馬社長?”
“是性質惡劣的恐怖事件嗎?!”
“難道又是像之前那樣?有實力優秀的人才突然失蹤……”
大概是在這之前,來自同調次元的入侵就已經斷斷續續的影響到了這裡的人的生活。
但這次的規模似乎與之前的小打小鬧都有所不同,隐隐預感到了這其中的危險,這些穿着晚禮服參加晚會的社會上流人士看起來有些惶恐不安。
“别着急。——這一次,我們打算在發生像之前那樣不可挽回的失蹤案件發生之前……主動出擊。”
做了個讓他們肅靜的手勢,赤馬零兒一邊命令手下控制會場秩序,一邊冷靜地叙述道。
“我們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人員、财力、謀劃——這一次,我們一定能走在,那些試圖損害屬于我們世界的家夥們的前面。”
他說的斬釘截鐵,看起來的确早有準備。這樣本來還惴惴不安的那些人一時之間也安靜了下來,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