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羅穆見她沉着臉,追問道。
蘇定慧低着頭,想了會兒想不通,搖了搖頭。
阿翁不是說他陽虛寒凝,用了辛熱烏頭來治嗎?為什麼他身體裡頭寒邪之氣不減,侵入血脈,連指尖都是冷的。
“你們王府就在這附近,先回去再說。”她歎了口氣。
羅穆如遭雷擊。但一瞬之後,恢複了正常,命幾個親兵上前,将王爺扶上了自己的背,親自護送到了王府裡頭。
蘇定慧自然也沒走脫,被人領到了王府裡頭。
她沒有多看,還在想那人的脈象是怎麼一回事,和上次摸到的全然不同。烏頭的毒似是解了,但他的病卻更嚴重了,還添了更多亂症。
到了上房,迎上前一位侍女,步履生香,但她才要接近就被羅穆打發到了一旁,說閑雜人等不許入内。
芙清頓覺臉丢了大半,經過的那些軍中将領們雖沒看她,本就被管事姑姑派到門前作司門侍女的她頓覺遭了奇恥大辱,扭過身躲遠了。
蘇定慧被迫和這些人一同到了上房,因羅穆力主她是大夫,沒人攔她,還押着她坐到了床沿邊,守着王爺。
“羅将軍——”蘇定慧自知能力不足,無法對付蜀王身上的病症,見外頭兵甲林立,氣氛異常緊張,她已經盡力,并不想留在這裡,隻想快點離開。
羅穆充耳不聞,提腳就走了出去,在落地罩外來來回回走着,問了幾次典府長來了沒有。
蘇定慧沒法,隻得坐了下來,又把了幾次脈。
但和她所料不差,她對蜀王的無能為力,在這裡也隻是當個擺設,不如另請名醫。
雖然她覺得名醫也沒什麼用。
她學醫比旁人難得的一點是斷症,即病有陰陽,知是陰還是陽,即便用藥不足,也不至于加重病症。但在這位王爺身上,她聽脈觀色,得到的隻有茫然。
分不清陰陽,更别說對症下藥。
但既然給了她這個時間,蘇定慧也沒閑着,醫者仁心,活生生一個人在面前受病痛而死,任何大夫都不可能無動于衷。她垂着頭,細細聽了他幾回脈,聽到後面,對他的脈象比對任何一人的都要熟悉。
她因過于認真,沒察覺到耳邊一縷秀發落了下來,搭在了沉睡的男人手臂上。為聽脈,她将人袖子卷了起來,那縷秀發便無所遮擋地躺在男人精壯臂膀上,随着她略擡起些頭,在男人臂膀上無聲拂過。
他的脈息剛剛怎麼那麼強烈地跳了一下?
蘇定慧一愣,懷疑自己聽錯了,低下頭,更專注地聽。
沒錯。
她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現在的脈息比之前的有力多了,雖然沒剛才那一下強勁,但漸漸沉穩起來,從她的指腹一鼓一鼓地傳來,一直傳到她的耳中,輕輕擊打着她的耳膜。
“好怪。”蘇定慧喃喃自語,因為病人有了生機,激發起她與這些亂脈的鬥志,準備再聽。
“典府長來了!快有請!王爺有救了!大夫,你先出來罷!”羅穆驚喜的聲音傳來,蘇定慧猛然遏制住自己再聽的念頭,停了下來。
所謂典府長,乃掌管王府雜事之官,既然羅穆說有救,大概是這位典府長帶來了新的大夫。
她不能為了自己遇到個怪症的好奇心,誤了病人救治的好時辰。
蘇定慧起身,走了出去。
在她身後,原該昏迷的男人,忽然睜開了眼,看了眼她離去的背影,眼神垂下,望向自己的手臂,又黑又長的睫毛抖了抖。
是她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