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姑姑上下打量了眼蘇定慧,看不出喜怒,“來做什麼?”
她看得清楚,這個後生,方才與芙清勾勾搭搭,約是聽見了她的腳步聲又将人推開。
近日來,王府乃多事之秋,她雖不知發生了什麼,府裡頭警備加強還是感受得到的,如果混入個有賊心的,那就是她失職,該去向太妃謝罪!
蘇定慧行禮,“草民給王爺誦經安眠。”
如今佛道盛行,汴京裡裡外外的寺廟起了不下百八十座,這個理由并不算偏門。挑了長相清正,有佛緣的郎子來誦經,也稱得上應時。
但管事姑姑對眼前之人不敢輕易放過,長得俊俏白淨,倒像他們蜀地郎子,但俊俏往往多情,可不能因他長得太好讓王府裡生出醜事。
“你誦的什麼經?”管事姑姑道。
“妙法蓮華經。”
“是嗎?”管事姑姑輕輕揚眉。
蘇定慧見芙清對她态度恭敬,猜出她在王府裡頭地位不低,也沒生氣,說了是。
“念經之人,心思要純。”管事姑姑冷哼了聲。
“是。”蘇定慧道。
唰的竹簾一開,羅穆從天而降,說話聲有如天籁,“快進來罷!”
蘇定慧趕緊辭了那位姑姑,急步走了進去。
這王府的人都太怪了,還是早些揉完那位的腿,快回去為妙。
多多少少,她的心情體現在了動作上,雖然很精準地揉壓着穴位,但比起上次,總覺得差那麼一點點,有點急躁。
李玄沖本來拿了本六韬在看,也不由把書擱在了膝上,問她道:“今日有事要去辦?”
蘇定慧當然沒說真話,隻道:“不敢,隻是想盡快讓王爺免受苦楚。”
“當真?”
李玄沖本來想問這句,話在嘴邊又收了回去,輕嗯了聲,重新将書拿了起來。
但看了很久,他一個字都沒看進去,整個人有些失神。
他這回沒有坐在床榻,而是挑了個圈椅,給她安排的是較椅子矮一些的凳子。凳子擺在他側面,她坐在上面,微彎了點腰,給他盡心盡力地揉捏着。
從他的角度看去,隻能看見她的秀麗側臉,專注認真。烏發被緊緊束到了頭巾裡,瓷白的臉上微微繃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俨然是個再敬業不過的大夫。
可是……他明明知道她發絲的分量,那麼輕、那麼軟,甩在人手臂上像在撒嬌,和她現在這樣的好大夫形象迥然不同。
李玄沖想起她是個女兒家來,又想起那日在白馬寺,她身穿長裙、臂彎掖了薄絹的樣子,還一直在咳嗽,鼻頭都咳紅了,分明是個嬌女郎。
他唇邊不由帶了抹笑意,為她之前那副咳嗽之态。
要讓自己咳得含淚鼻紅,其實也很不容易罷?
蘇定慧揉完了一邊,松口氣,想着要換到另一邊了,剛起身,才發現自己剛才保持了同個姿勢太久,腿有點軟,一下子往地下摔去。
她憑借本能,抓住離自己最近的地方,帶了人身上的溫熱,還能感受到騎馬騎出來的遒勁。
似乎就在一瞬間,那裡的血脈也張了,流得比平日快許多。
李玄沖呼吸急促了一瞬,下意識握住那人小臂,想移開她的手,卻在最後一刻遲疑了下。
蘇定慧近乎絕望,想撤回自己的手,摔在地上就摔罷,比碰他沒受傷的大腿好上千倍萬倍,上次他反應那麼大,看來是真的厭煩别人碰他。
但一撤力,反倒弄巧成拙了。
這位病人把持了她的小臂,沒讓她摔出去,讓她摔在了自己的懷裡,她還聽見他後背磕到了圈椅椅背,傳來一聲悶哼。
“還請王爺恕罪!”蘇定慧真的惶恐了,急着要起來。
兩人都沒注意到,竹簾子又開了,管事姑姑急急忙忙闖了進來,開口便道:“王爺,太妃的信到了……”
她剛一走到裡面,就馬上啞聲了。
是她眼花了嗎?兩個郎子抱在一處,其中還有個是王爺,能拉開百來斤大弓的手臂死死圈住了另外一人的腰肢,仿佛在宣告所有。
王爺素來不近女色……
如今卻這般親近男色……
她茫然無措地站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