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李玄沖從操練場回到主帳前已是半個時辰後,他還未下馬,便朝各位将士擺擺手,“幹你們自己的事去,要有禀告的再來。”
将士們齊聲道是,分方向去了。
他下了馬,大步朝主帳走去,馬被守衛牽了,往馬廄喂養。
早就守在帳門處的羅穆跟他走了進去,“王爺,卑職有事要說……”
李玄沖大馬金刀地坐在太師椅上,束手用的臂鞲壓在扶手處,表情冷淡地看向羅穆,“什麼?”
“卑職剛剛看見蘇娘子了。”
羅穆剛一說完,便聽見玄鐵臂鞲移動,磕到木頭的聲音,視線所及範圍内,他看見王爺握住了扶手又松開。
“看見便看見了,這就是你要和本王說的事?”
羅穆有過一瞬的茫然沒緩過來。
沒想到王爺待蘇娘子竟疏遠到了這個地步,連聽旁人提起後,也不過像提起個陌生之人般,與他想象中會有的反應全然不同。
難道真是他想岔了?
李玄沖沒有表面上看到的平靜,他心頭有股火在燒,甚至有那麼幾個瞬間想把她捉到這裡來,問她怎麼敢來。
羅穆說看見她了,那就是她到了這附近。附近是他的練兵之所,無人不知,她怎麼敢就這樣貿然地來,真的不覺得他會對個拒絕自己的女娘做什麼?
還是她覺得,她與他本就是萍水相逢,遇見與分開本就沒什麼好在意。
李玄沖忽然站了起來,取下帳壁懸挂的長劍,拿在了手裡掂着,邊掂,邊在主帳裡走了一圈。
三個月,不,快四個月了……
來蜀地都知道要拜見他母親,到了這附近卻可以恍若無人。
他不是想見她,但她就這麼若無其事地來,他無法容許自己視而不見。
李玄沖掌心的溫度在上升,有種随着時間累積的憤怒,隻有握着冰冷的劍柄才能讓他慢慢冷靜下來。
“羅穆”,他停下腳步,狐疑道,“你在軍營裡見的她?”
羅穆便順水推舟,把事情都說了,當然也沒瞞住那位範二娘子在營裡頭養病。
“通知她家裡人,馬上把人帶回去,太妃答應她來的時候說好了,這裡不是她可以肆意的地方。”李玄沖先處理了這件事。
“王爺,卑職以為不可!”羅穆趕緊解釋,“範君不是因為嬌生慣養才在養病方面特立獨行,而是她傷勢确實不輕,加上營裡頭都是男大夫,給她看傷不大方便。王爺不知,一個月前的摔跤賽裡,她一個娘子卻力壓衆郎君,要不是有個塊頭大她兩三倍的敗了她,隻怕就要奪冠了。這些将士們都看在眼裡,對她在營裡養傷沒異議。”
“對她把益州城的大夫請到這裡也沒異議?”李玄沖坐在了寬大的桌案後面,看向他。
“對,王爺也清楚大家都是敬重尖兵的,範君在營裡不怕吃苦,人又聰明……”
羅穆在王爺洞若明火的眼神下慢慢消了音,天天風吹日曬的面皮上罕見地有些紅意。
“總之,範君不是同王爺想的那樣,非回範府不可。”
他怕王爺還是不同意,補充道:“蘇娘子六天才來一次,來回也就半天,不至于為難。”
李玄沖這才“嗯”了聲。
羅穆看去,不知王爺垂眸在想些什麼,鬥膽問道:“王爺這是讓範君留下來了?”
李玄沖擡眼,淡漠地看了看他,“日後她的事由你管,不必報到本王這裡。還有,五日後本王去山裡練兵,你不必去,就留在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