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這幾天陸陸續續也有從前線下來的傷員,越是新受傷的越是對黨項人極為痛恨,說這些黨項人對蜀地的兵格外下狠手,使了不少陰招。
蘇定慧走出帳篷時,還在想着這件事,餘光瞥見有個人影在側,自然而然問道:“藥熬好了嗎?”
軍中給她派了個助手,叫吳青,為人勤練肯幹,讓他整日守着藥爐也極有耐心,沒出過錯。
“吳青”沒回答。
蘇定慧疑惑地“嗯”了聲,擡頭。
沒看到吳青。
看到了幾天都沒見過面的前病人,負手立在眼前,身姿筆挺修直。
李玄沖見她臉色淡淡的,還帶了疑心看他,解釋道:“本王是來探望傷員,剛好到了這裡。”
可是他舍不得從她身上挪開眼,注意到她眉毛濃淡在不同位置有些區别,眉尖濃些,眉尾則淡些,但長在她臉上就恰到好處,仿佛天生就該如此。
不過……摸起來會很柔軟嗎?
他忽然很想碰碰她的眉毛,看是不是如剪絨一般。
但在某個時刻,那好看的眉尖蹙在了一起,往下,明眸間有忍耐之色一閃而過。
李玄沖猛然收回了目光,手負在身後,看似平靜地對着她身後的帳門道:“本王進去一會兒,你先等等,本王有事要和你說。”
等他進去後,有抹薄紅在蘇定慧臉頰顯露,她抿起雙唇,放緩自己的呼吸,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
——他隻是病人而已,不要多計較。等這裡的事了了,她就走。
李玄沖出來時沒再用那種眼神看她,很正常道:“走罷。”
蘇定慧遲疑地跟了上去。
走得不是很遠,就在軍營外圍一圈,但這裡人少些,走上一段路才會遇到值守的士兵。
“蘇大夫來了這幾日可還習慣?”李玄沖問道。
“尚能适應。多謝王爺關心。”
“那些傷員還應付得來?”李玄沖繼續問。
“他們很配合。”
“方才本王看見他們對你、對你的醫術很信任。有個和本王此前病情相似的,說你帶來的那些藥很好,将他陳年舊疾一并根治了,他對你十分感激。”
“皆是我分内之事。”蘇定慧始終克制,回答滴水不漏,未超過禮數分毫。
李玄沖試着道:“那……腿寒之症,蘇大夫還是用烏頭湯嗎?本王聽說,雖俱為腿寒之症,内裡卻大不一樣,要區分寒凝抑或熱毒,分别治之。故所用之藥也天差地别,當歸四逆湯、烏頭湯似可用于寒凝,熱毒則以四妙勇安湯為宜。”
蘇定慧停了下來,靜靜地看着他。
李玄沖跟着她停下,“怎麼了?”
“王爺從何處聽說的?”蘇定慧一直看到他的眼裡。
李玄沖眼神閃了下,又恢複如常。
“之前大夫回診,偶然提及而已。本王哪裡說錯?”
“沒錯。”蘇定慧低下頭,慢慢走了起來。
甚至可以稱得上旁人問腿寒如何救治的好答案。
沒想到有段時日不見,他竟真把醫書看了進去,論起病情來頭頭是道,不見謬誤。
李玄沖假裝不經意看了她一眼,心裡罕見地忐忑着,她這算高興還是不高興?
走着走着,蘇定慧忽然發現他每步都在自己後面一些,自己走得慢,他跟得也慢。
自己停下來時,他本想前邁的長腿就硬生生停了下來。
蘇定慧扭過頭看他,“王爺,你不累嗎?”
不是說他忙得睡覺時辰都不多,怎麼還有閑情逸緻看醫書,還陪她在這裡什麼都不說地亂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