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夠狠的。”
顔天覺得，他這句話恐怕是憋了十年才說。
他定神看着眼前表情晦暗不明的宋雁潮，不太敢反駁，或者說他覺得沒啥資格反駁。
在對方的注視下，顔天甚至感覺到除去拿筷子的那隻手，全身上下每個部位都不知道怎麼安置才合适。
“别看了你，吃完趕緊回去休息。”顔天說着往自己的碗裡加了一勺混合的菜碼兒，“海鮮不是也沒讓你吃嗎，威脅誰啊你。”
最後幾個字的音量顔天壓的很低，但是不影響宋雁潮聽。
他将面前裝着菜的盤子往那人面前推過去。
“這點兒你全加上吧，不然還得占着一個盤子。”顔天沖點着頭，“你現在海鮮還是不能吃？”
“嗯，不過比以前好一點，症狀沒那麼嚴重。”
宋雁潮沒動菜，而是将自己的碗朝顔天的方向推了推。
顔天無語，隻能端起盤子将剩下的菜碼兒倒進對方的碗裡。沒辦法，吃人家嘴短這句話無論什麼年代依舊适用。
“這幾天要是需要我幫忙你随時叫我。”顔天放下盤子，“你這剛回來，爺爺就住院了，我這邊估計忙起來估計要正月十五之後。”
“聽我姐說，你現在在做設計？”宋雁潮問，“是自己的工作室？”
“嗯，跟大學同學一起合作的。”顔天說，“他那邊門路多，主要的大項目都是他在拉，我主要把控業務這塊，工作室也不大，沒幾個人，你呢？畢業之後做了什麼行。”
“牙醫。”宋雁潮笑笑，“不過畢業之後也沒做多久，因為我媽那邊一些事，這次回來準備先休息一段時間，可能會去我朋友的診所。”
“你是牙醫啊。”顔天沒忍住笑出聲兒，“難怪你對樂樂沒刷牙就睡覺這事兒反應這麼大，原來是專業的。”
宋雁潮吃完碗裡最後一口面，放下筷子，看向他。
“嗯，所以你幹嘛不把她叫起來刷完牙再睡？”宋雁潮朝裡面房間看去，“她這個年紀應該正在換牙……”
“叫醒？”顔天站起來開始收拾桌上的碗筷，聽到這兩個字不禁停下來，“你可以試試，你把她叫醒她能鬧到明天早晨。”
“你這也太誇張了點兒。”宋雁潮明顯不太信，“小女孩也這麼鬧？”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她就這樣兒，隻要在眼前就沒一刻能消停。”顔天說着，停下手裡的收拾桌子的動作，跟過去。
宋雁潮轉身看着他，表情帶着點兒疑惑。
“你别緊張，沒你的同意，我可不給自己找這種麻煩。”宋雁潮站在原地，視線落在衣架上白天顔樂樂穿的那件外套上，“我是好奇，那個是什麼新款兒童裝。”
顔天順着他的視線看向衣架上挂着的那件羽絨外套，瞬間松口氣。
“那是我的衣服。”顔天解釋，“年前我把她的兩件大衣都送洗了，沒注意人家休假時間，天越來越暖和了，再買一件也沒必要，隻能拿我這件先湊活讓她穿兩天。”
“這種衣服穿到幼兒園，終歸不太合适吧。”宋雁潮上下打量着，“人家一個小姑娘，這個年紀的小孩兒，可沒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這話讓顔天聽起來難免不多想，自從見到宋雁潮，對方對于自己這些年的事提的少之又少，反倒對他的生活處處表現出興趣。
從對方的談吐上，他似乎沒法去判斷這人現在是什麼感情狀态。
可顔天不想主動問，這種感覺對于他來說很難受，可他暫時也想不出來什麼太好的辦法解決這種不爽。
“你該不會是以為我這日子過的，連件兒童裝外套都買不起吧。”顔天看着宋雁潮臉上還是一副審視的表情。
顔天很不喜歡他那種表情。
上學時很長一段時間，他覺得宋雁潮都在無時無刻不審視周圍的一切，當然也包括自己，審視的下一步就是掩飾不住的挑剔。
這也是讓他最受不了事。
“我現在可沒那麼閑。”宋雁潮退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我現在沒空管别人的事，自己家事還處理不過來，您現在好歹是個有家有業大設計師，我呢，屬于無業遊民。”
說着，他看向顔天，露出一個可以解釋為叫“擺爛”的表情。
這表情倒是顔天感覺一絲詫異，他覺得宋雁潮這人似乎變了很多，不單純是外表上的改變，以前的他，就算是假期多數時候也是穿着闆闆正正，襯衫居多。
謝成私下曾經跟他吐槽，宋雁潮的形象，好像準備随時上台來個演講似的。
想起這些，顔天沒控制好，笑的音量有點大。
“你笑什麼？”宋雁潮擡頭瞄他一眼，旋即揚起下巴。
“沒笑啊。”顔天故意避開他的視線。“你這人還真是不嫌累。”
“沒笑？”宋雁潮坐直身體看着他，“你剛才那個笑聲還能更明顯點兒嗎？我再閑也不會閑到幻聽。”
宋雁潮咄咄逼人的這副樣子讓顔天覺得十分熟悉。
他不禁在心裡把剛才的想法默默收回，宋雁潮這副找抽的樣子倒是一點都沒變。顔天懶得跟對方扯這麼無聊的話題，轉而站定看着那人。
“我看你趁早你還是早點回去補覺。”顔天一邊擦着桌子，“你這臉色我看也夠吓人的，你昨天回來到現在不會一點沒睡吧。”
“在我姐那待着的時候躺沙發上眯了一會兒。”宋雁潮站起來動動肩頸，“我侄子一直在旁邊瘋狂走位，四舍五入睡半個小時吧，然後就被你的電話傳到醫院了。”
說到“你的電話”這四個字的時候，宋雁潮側頭看着旁邊的顔天。
顔天似乎也感受到對方投過來的目光，抖落一下手上的抹布，沒吭聲兒。
如果宋雁潮問他電話的事，顔天并沒有想好怎麼回答，可以宋雁潮這人難搞的尿性，就算直接問出來，也不是稀奇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