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止實話實說:“不清楚。”
陸黎明不受控制地想象起樓下的場景,他眼前發黑:“不可能是在樓下吧,讓我進蟑螂堆,我甯願去死,太惡心了……”
“别想,”喻止提醒了句,離開陽台,“再去客廳檢查一遍。”
回到客廳,隻見莊定站在餐桌前,手裡似乎拿着什麼東西。
喻止喊了聲:“莊定?”
莊定沒有任何反應。
喻止快步走過去,看清了莊定的模樣。
莊定在哭。
他臉色慘白,眼淚不停地往下流,似乎是哭了好一會兒,滿臉淚水,兩隻眼睛充滿了紅血絲,直勾勾地看着手裡的紙。
神情略微扭曲,不是悲傷難過,更多的是痛苦與掙紮,似乎無法從紙上抽離出來。
喻止眼皮一跳,立馬拿下他手裡的紙。
莊定這才有了反應,他像是溺水的人被拉出水面,猛地吸了一大口氣,接着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咳咳咳——”
陸黎明連忙拍拍他的後背。
莊定咳得額頭青筋暴起,面色漲紅,說不出一句話。
喻止垂眸看奪過來的紙,一面寫着遺書兩字,另一面則是遺書内容。
【自從得了精神病,感覺精神好多啦,精神好到這一星期都睡不着覺,感覺自己強得可怕。
親愛的老爹,以後你要自己變強,因為你的強先走一步了。
我知道你是故意讓我陪你來這裡上班的,知道你怕我出事,但是待在這棟公寓的每一分每一秒,我的軀體化症狀都在越來越嚴重。
這裡住着的人都是孤兒,但是一個個都很厲害,是H大的學生,工作好人也都很好,205的住戶每天都會和我打招呼,好像看出我生病了,還主動加我微信。
看着他們去上班上學的樣子,我感覺自己就是一隻陰暗爬行的蟑螂。
我每天都會夢見自己變成蟑螂。
前幾天夢見我變成蟑螂爬進了205,聽見朱哥在和另一個人聊天,說我活得像個蟑螂。
哈哈,我要是蟑螂就好了,蟑螂的生命力多頑強啊。
人要是蟑螂就好了,蟑螂不會嫌棄其他人是蟑螂。
我的頭好痛,又癢又痛,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面長出來。
不知道是什麼,反正不是腦子。
我不敢和你說,我怕你發現我又得了其他的病,我問205的住戶借錢想去醫院檢查,他告訴我人生的底牌永遠是自己。
聽起來很有道理的樣子,我要把我的底牌打出去了。
Game Over!
我怕你以後回家都會想起我,又不想離你太遠,所以選擇了這裡。
在陰郁連綿的春日出發,我的目的地一定是陽光明媚的。
下輩子當打不死的小強!】
遺書的文字是一種更強大的污染,直擊人的精神深處。
喻止看完眼眶發脹,就如遺書裡寫的那樣,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在生長,壓迫着他的眼球。
他仿佛都能感受到眼球神經一突一突地跳動,腦袋也越來越疼,越來越癢。
好像有密密麻麻的細小腳步踩在頭皮上。
被踩中的那一點像是平靜湖水被石頭砸中的中心點,三百六十度的往外擴散開來,很快擴散到了整個頭皮,升起一股又一股瘙癢與疼痛。
喻止閉了閉眼,收起遺書,連忙吃了兩口牛肉幹轉移注意力:“這是污染源的遺書。”
陸黎明愣了愣:“污染源……自殺了?”
“那副本任務算完成了嗎?”
“……”
喻止沉默片刻,對他說:“隻是寫了遺書,他還沒死。”
餐桌旁邊的椅子上有個黑色的書包,他打開書包,裡面東西不多。
隻有紙筆、幾盒藥,還有郭強的學生證。
喻止看了眼學生證上的照片,的确是他在管理室見過幾次的郭強。
書包裡沒有手機之類的電子設備,無法确定郭強具體寫遺書的時間,隻能結合朱博學的日記時間推測。
郭強在3月12号借錢失敗,這或許是令他崩潰的最後一擊。
郭鵬義3月14号還在找他,也就是說郭強借錢失敗後偷偷住進了605,計劃在15号或者16号的時候自殺。
喻止把郭強的遺書塞進書包,一扭頭,隻見莊定的眼球凸出,瞳孔也像湯勇那樣開始渙散了。
他皺了皺眉,開口拉回莊定的注意力:“污染源是這棟公寓管理員的兒子。”
“一米七、陰暗、蟑——”他頓了頓,把蟑螂兩個字咽回去,繼續說,“205污染物對污染源的描述,可能是基于205原住戶對郭強的印象。”
“或者是,污染源認為205住戶是那樣看待自己的。”
如果是前者,郭強有可能不是做了個夢,而是真的變成蟑螂爬進了朱博學家裡,聽見了朱博學的對話。
朱博學也的确在3月11号的時候看到了蟑螂。
如果是後者,那麼遺書上的一些内容都是郭強病重産生的幻聽幻覺,朱博學的日記隻是湊巧對應上了蟑螂的存在。
喻止抿了抿唇,若有所思地說:“總之,目前可以确定一件事。”
“這個污染區域的污染方式和污染源自身有關。”
郭強精神狀态不穩定,想變成蟑螂,他又希望人是蟑螂,所以人會被逐漸污染成蟑螂。
莊定眼珠轉了轉,對喻止的話有了反應。
他緩慢地扭頭,看向受到影響最嚴重的湯勇。
湯勇緊貼着牆壁,手臂屈起趴在牆上,他的眼睛更凸了,頭也秃了一大片,頭皮上的血液幹涸凝固成了棕褐色,隐隐反着光,像是蟑螂光滑的殼。
忽地,他突然手腳并用地往上爬,趴在天花闆上一動不動。
喻止也看到了他手臂長出來的倒刺,湯勇已經被污染得變異了。
莊定顫顫巍巍地喊了聲:“湯、湯哥……”
湯勇沒有任何反應,看起來已經聽不懂人話了。
喻止眼睫顫了顫,污染速度實在太快了。
第一個是湯勇,下一個呢?
是莊定?陸黎明?還是自己?
喻止掀起眼皮,對陸黎明和莊定說:“你們倆把所有通用币都用來增強體質。”
他感覺到陸黎明的精神狀态明顯變差了,過了幾秒才應道:“好、好的。”
喻止追問:“花完了嗎?怎麼樣?”
“花完了,”陸黎明遲鈍地點了下頭,一臉茫然,“我應該有什麼感覺嗎?”
喻止思索片刻,肯定地說:“感覺自己是個窮光蛋。”
陸黎明活了二十五年,生平第一次和“窮光蛋”三個字聯系在一起。
看到面闆上的零鴨蛋通用币餘額後,他混沌的大腦莫名變得清楚了些,宛如撥雲見日,瞬間神清氣爽,身體似乎都輕盈了不少。
這就是……貧窮的感覺嗎?
陸黎明睜大眼睛,喃喃道:“喻哥,當窮光蛋的感覺好好。”
喻止:“???”
完了,又瘋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