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娣、盼娣!”虛空中有人說話了。
“盼娣!原諒我!求求你了原諒我!盼娣!”叫聲慘烈,似乎是個男性。
“盼娣,放過阿媽......盼娣......”一個說話有點漏風的嘶啞女聲。
還有喊着不同名字,有招娣、來福、馨月......等,說着不同的事情,又不約而同地說着:“放過我!”
張馨月,閉目凝神,沉心做着儀式,不受幹擾。
這樣的儀式每三十五年就得進行一次,把曾經過去接觸過的陰魂和怨怼全鎮在這座公墓下。
魂奇會作亂,魂偶無事生。
死在野外的孤魂野鬼得不到超度會作亂,但如果能夠集中到特定的管理場合則不會。
人不管生前還是死後,沒管理的話都會随心随遇無規矩。所有生物都渴望自由自在,沒有天敵,可是這樣會泛濫成災,造成更不堪設想的毀滅。
她鎮撫的不僅有純良白魂鬼、生前作惡多端的執念黑魂,更有她永不能超度的墨鬼。
墨鬼的存在,是她存在的因,少了他們,她便不再需要她的存在了。
儀式進行已一小時,身上逐漸出現了血痕,是墨手尖銳不平的指甲造的。
她呼吸逐漸濃重,體力有些許不支。
快了,快結束了。她默念。
吃力地撐着身體,防止手松開石碑,一旦在這個節點松開,後果将不堪設想。
很狼狽,失去了平日的端莊優雅。
還差一點。
墨魂們眼看他們的希望即将破滅,越發賣力,好幾隻手蜂擁而上,緊掐她的脖頸。
叫聲也越發尖銳:“賤-人!賤-人!放我出去!賤-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盼娣!讓阿媽,出——————”
“啊啊啊啊啊——————”
如果這些聲音能以物理形态傳出,大抵會震碎玻璃。
最後一步,吃力地取出一塊血紅的項鍊。
紅色的石頭剔透,耗盡最後一絲力氣砸碎在石碑上,紅色暈開,絲絲縷縷,往銀河公墓幾個大字上靠攏,填補掉被時間沖刷掉的色彩。
什麼墨手、什麼鬼叫在此刻消失殆盡。
“呼.......咳咳——”
張馨月氣喘籲籲,一改平日少有起伏的雙眸,難以退散的戾氣仇恨,緊聚眉川。
拉上劃拉掉的肩帶和裙帶。撿起被撕扯成布條的紗織披肩,緩緩走下台階,末了又回頭瞧了眼新注入力量的石碑。鮮豔如血的“銀河公墓”,在陽光下反光。
下一個三十五年再見。
她擡腳離開,走出石碑的範圍,公墓主理人和司機早已在外等候多時,主理人為其披上西裝,恭敬地為其拉開車門,然後自己再坐上副駕駛。
他們離開了,石碑背後,有一團幽幽的殘存墨影,在目睹車子遠離消失,才向南邊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