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哀嚎再去躲避,俨然為時已晚,承澤在混亂的族群中左右突進,躲避從天而降的森白殺器。
大雨一般的白色碎屑突如其來,降臨時悄無聲息,原野在雨中顫抖,華表崩塌為巨大的廢墟,阿斯加德的平靜被已經消失數百年的龍吼聲打破。
湊近了去分辨,這些碎屑實為大大小小的白色光團,仿佛月光破碎而成的殘片,輕盈如白色羽毛攢聚而成,或大或小,落雪一般降下。細細感知,每一片都蘊藏着極高濃度的魔力,因為太過精純,以緻産生了形體。即使已經在降落的過程中溢散許多,但殘留的當量也足以镕穿堅實的鱗甲,洞開深可見骨的傷痕。
然而從身邊掠過的圖林捷,那些成群結隊的小小身體,沐浴在這樣的光輝中,卻依舊自由的起伏翺翔着。
這仿佛是一場僅對阿斯加德的清洗,即使他們根本不清楚自己犯下了怎樣的罪孽。
承澤深知自己不如那些六翼龍魔力深厚,也不能像圖林捷那樣靈敏的閃躲,隻能寄希望于地下的岩漿脈絡,希望厚重的地脈能起到遮蔽的效果。
然而狂風過境,所有通往地下的關隘全部被無法突破的躁動風眼封印,連同返回伊阿珀托的道路,也被一層薄薄的壁障阻攔。那是穿梭在白色大雨中的法夫納,他以人形的姿态馳騁在殺戮場中,龍王賦予他魔力的威勢,令他建起拘役族群的囹圄。
六翼龍成片成片消失在風眼後,他們這些無路可退的四翼龍與兩翼龍應該已被抛棄。
如果那個女人在這裡,肯定不會允許他們這樣做。
承澤高昂着頭,眸中倒映着鐵灰色的天空,與漫天光點。
這些灼熱的雨會燒盡一切,哪怕是仇恨。
沙沙的聲音響起來,他們仿佛身處密林之中,億萬樹葉相互婆娑的細碎聲響糅合在一起,像是在他們耳邊低語,就連口鼻中也暈染開水氣混合泥土的潮濕味道。
在這片即将被雨水灌溉的叢林中,他們都是渴望甘霖的蝼蟻。
銀藍光輝将厚重的雲層點亮,劈開罅隙,蒼白的身軀在雲中穿梭,每一枚鱗片都如積雪雕琢,流淌着瑩白的雪光,月白的毛發在狂風中起伏,末梢閃爍着耀眼的冰藍色,如同冰藍的群星簇擁着這具聖潔的身體。
星子在她的翻滾與怒吼中墜落,尾迹将被死亡與傷痛填滿的空氣切割開來,撞上一團又一團光點後,迅速凝結将其包裹,與其一同沒入土地,随即生出蓓蕾般的冰晶。
一時間,這樣剔透無暇的花朵,開遍了整個阿斯加德。
撒拉弗在雲中遊蕩,《運星命宗》被狂風卷裹,嘩啦啦翻過一頁又一頁。
預言的集合沒有給出答案,珀洛菲特拉沒有給出答案,這意味着,他們被神放棄了。
并非從前那樣抛在腦後,而是剝奪了他們所有的過去與未來,剝奪了他們唯一的身份。
山巅震顫,已經沒有時間留給她去猶豫質問。六翼龍從未将自身置于高枕無憂的地位,來不及撤離的精靈已被翻湧的岩漿淹沒,無數滾燙的紅色河流正在一遍遍加深地脈的瘡疤,熔化的岩層與土地令溫度驟變,危險的爆炸與潮湧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他們的魔力更為醇厚,自然擔負起安撫熔岩的責任。
然而白色大雨毫無阻隔穿透地表,降落在整個世界,隻将阿斯加德護在懷中是遠遠不夠的。
原本漂浮在地下廣闊空間内,楊絮似的小小火花變得暴戾無情,它們附着在下落的光團上——亦或是被其感染激化,每一朵都綻開荊棘叢生的花蕾,每一朵都似攢動的尖刀,要将這裡的一切全部攪碎。
“祂們不會再給我們答案了。你應該也清楚,對我們來說,這之中不再有救贖。”
撒拉弗盤旋的身體凝滞了一瞬,随即垂下頭,輕輕的歎息在雲間回蕩。
“是啊。”
祂們昭示了魂靈的往複歸來,昭示了友人的邂逅重逢。
何時才能與你再話今宵呢,我的朋友,在這樣的日子裡,你是否安好,書中的重逢,又會在何時發生。
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本相能夠操控的魔力更為細緻入微,然而即使隻是保全阿斯加德的範圍,她的魔力運轉也已經到了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