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雲海的搖籃中醒來,海沫與飛鳥的啼鳴相和,如同隽永的歌謠,将她從輪回的夢魇中解脫。
雜亂無章的無數感覺像是流沙傾瀉,曾将她掩埋于牢籠,如今則随着鏽蝕的縫隙迅速飛逝,露出混沌的身軀,對舊世界的邀請發出遲鈍的悲歎。
太久太久沒有凝聚過的理智尚未複蘇,但感官已經先一步将訊息的洪流輸送至意識,巨浪與濃雲的翻湧,傾瀉而下的光雨,不知名的呼喚、祈禱,記憶與思念,與那些流沙一同劃過支離破碎的軀幹,于是那些無法拆分的複雜情感與難言的思緒,便更加錯亂不堪。
悲戚,或是仇恨,驚惶,或是不甘,即使産生這些情感的記憶都已經模糊,即使漫長到無可計量的時間中體察這些情感的感官都已經麻痹,精神尚未完全複原時所能感知到微乎其微的部分,也已由歲月發酵,幂指級的膨脹。
此刻擁抱着自己的,是誰人的臂彎麼,或隻是一片虛浮的泡沫。
落在身上的,是因何而落的輕雨呢,還是萬古怨囚流淌在史詩中的鮮血,它是如此溫熱而熟悉。
那麼喚醒自己的,是舊友的禱告和祈求吧,還是說,他們都已經各自失散在交錯紛雜的命運中了呢。
這具身體仍是由自己來掌握的身體,其中咆哮的意志,仍是由自己來左右的意志麼。
現在蘇醒的,又是誰呢。
實際上,與軀體的混沌與麻木感不同,從表象,或者說衆生的視角來看,新生的魔女步履從容,神色安詳。
海水在她足尖點凝成冰花,灰紫色的長發漫卷如雲,簇擁着剛剛成型的身體,霞粉的霓彩在其上流動,仿佛那不着一縷的軀殼僅由天外虹光彙聚而來,此刻仍不過一具逐漸被塑造出的偶人。
描摹眉眼,勾畫形體,星眸流盼,情緻兩饒。
雲光鋪開沙礫,海風近乎嗚咽。
剔透的冰梯穿透海水,鋪開至灑滿日光的白色沙灘,兩側綻開重疊的冰花,精緻玲珑。
神明赤腳行于其上,每一步,都是對這個舊世界的丈量。
或是中水的交響或是衆生的私語,無名歌者的吟詠環抱而來,長歎對神明的頌贊。
惠風如詩,長詩與歡歌的祝禱中所誕生的,名為,美麗與慶典的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