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段時間特别受歡迎。”提到舊事,裴知意身上的壓迫感散去了不少,思緒陷入回憶,“走到哪都有人用中文跟我打招呼,然後我的保镖就會給他們打錢。”
白逸……白逸有點羨慕。
别的不說,拿錢砸人真的很爽,隻是他的人設不允許他這麼做。
“抱歉……”
“很多人和我說話,但我還是很空虛,我感覺他們都是為了錢靠近我,”裴知意擰起眉頭,似乎是嘲笑了自己一下,“這不是……青春期,又被強行送出國,覺得自己在和全世界為敵嘛。”
“我就想着你,然後畫畫。”
“不過我沒有藏好,那些都被燒掉了。”
這下連白逸都動容了。
拒絕歸拒絕,朋友一場,情誼還是在的,他的本意也并不是讓對方痛苦……否則早就一刀兩斷,而不是試着用拙劣的、稚嫩的、尚未成熟的手段,試圖拿着、捏着、釣着他。
裴知意于他,算是個失敗的嘗試。
這個失敗讓他直接折去了和裴家的私交,間接導緻了他後來選擇了毫無背景、看着情感更為克制的賀乘逍練手。
一個穩定、在大衆眼裡不那麼匹配的伴侶,既能以他為第一位的捧着他、勸退一些不如賀乘逍的人的妄想,又能借不同層級階天然的鄙視鍊,保留同圈層人對自己的欲望。
後者不好說成功與否,總之現在的成果他還是滿意的。
“不過沒關系,我的大腦會記住。”裴知意退開幾步,去架子上取下一本畫夾,遞給白逸,“可惜我研究了很久,都想象不出來這張臉為我而歡愉的樣子。”
白逸翻開,裡面是洗出來的他們在A大的照片。
畫像的違和的答案呼之欲出。
他對着現在的白逸,試圖畫出少年白逸的神情。
也不全是,還有東西……他疑心自己記錯了自己當年的模樣,所以才會在現在的自己身上找參考,但這份參考又沒有完全落在實處,其中還混雜了一點相似不相容的東西。
他是照着誰想象的情态?
不管是少年白逸還是青年白逸,這副情态都不是他見過的。他捕捉動态,是參考的誰?
“……我後悔了。”
白逸走神了一會,沒留意他說到了哪裡:“什麼?”
“我後悔沒有忍住,所以不得不與你分開。不過現在很好,我在家有一定的話語權了,我不用再順着他們的意思走了,雖然伯父出事的時候我沒能幫上你,但是現在,如果你需要,我随時可以……”
“裴哥,你已經幫了我很多,比如乘方的投資。”
裴知意因為傾訴而炙熱的神情凝固了,轉為有些孩子氣的咬牙切齒:“我實在想象不出他好在哪裡,你選誰不好?你選……那個姓錢的不行,他歪門邪道多……老外也不行,他們那飯難吃……新河的那個病秧子也不行,他那個高級病房都按年續費……對了,還有那個姓秦的,不過我聽說他是下面的?也是個沒出息的,卓家那個小廢物都能睡他。”
“……”
好……好會罵。
“但是……但是!他們再差,你也不至于去找個窮學生吧?你和他結婚幾年了?他那個小公司,最大的股東是你吧?你這樣扶都扶不起來,我……我……”
裴知意說着說着,給自己氣笑了:“你給他牽合作,他自己跑去拉攏小老外,直接給你把台拆了,這都不是扶不起來了,這是拖你後腿拆你台呢,你就這樣……就這樣你都還要繼續和他在一起?”
白逸打斷他:“他很好。可能是有不足吧,但是夫夫之間哪有那麼明顯的界限。他好也是好,我好也是好,我自己能做到的事,就從未想過向他借力。他能起來就起來,不能的話,多依靠我一點,多持家一點,又有什麼呢?”
“你……”
白逸歪了歪頭:“我幫他,是因為我希望他好。但我并不會去期望他優秀到足以反哺我的地步。環亞是我家幾代積累,也不至于……這麼容易就被超過吧?”
他要選助力,就不會挑賀乘逍;他挑了賀乘逍,就沒指望他靠着自己發家還能超過自己。
——當然,真要不小心超過了也行,他們是夫夫,又不是競争對手。
裴知意踢了一腳畫架,白逸這一番話像刀子在他心裡亂捅,把他勸慰自己用的那些“優勢”全都打倒了。
這很糟糕,這就像他曾經以為自己是特别的一樣,現在他又一次得到了委婉的拒絕。
或許他們說的沒錯,白逸是個冷淡卻長情的人,對他們冷淡,對自己人長情。
即便是對方連個輿論都處理不好,他也不會因此嫌棄對方。
這很好,這是因為白逸本身很好,而不是賀乘逍有多優秀。
忽然,他餘光瞥見白逸翻起的一角,瞳孔驟縮,幾乎是撲上來,瞬間把相冊合上。
——“别看了,”裴知意語氣有些僵硬,“是我冒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