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再給你一次機會。】

就是在這個時候，江覆水想出那個他執行一生、被所有白蓮教天師奉為工作箴言的千古絕句。

他先從盜竊屍體的危急開始叙述，帝陵的看守如何嚴密、錦衣衛的武功如何高強。從應天到泸州，千裡迢迢、風餐露宿，一路多麼艱苦。

懸崖之上，暗衛何等狡詐、居心何等陰險，甯可放棄屍體，也不肯便宜自己......

他初涉江湖，不知人心險惡，才會馬失前蹄。

從今以後，定會吸取教訓，絕不再犯。

盜竊先皇屍身，這可是滅族絕種的大罪。

太祖朱元璋是九族消消樂的好手，他兒子朱棣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創造性地發明株連十族。

【呵。】

教主一面冷笑，一面抖着老手嗑藥。

【你到底明不明白任務的重要性！】

“那當然！”

江覆水從褲、裆掏出《江覆水傳》，“不重要，怎麼做傳記的開頭篇？”

教主隻覺血管都要炸了，腦海都在放煙花。長舒好幾下，才沒背過氣去。

沒功夫搭理坑貨，試圖重新梳理思緒。

不幸中之大幸，先皇屍身不在任何一方手裡，還有拿回來的機會。

【還有一點，你沒暴露吧？】

錦衣衛不會懷疑到白蓮教身上吧。

“懸崖的暗衛都滅口了，錦衣衛隻知道先皇屍身最後出現在泸州，不知它的去向。”

江覆水驕傲哼了一聲，“我向來行蹤隐秘，沒人知道我在泸州。”

話音剛落，密室的門敲響。

外邊響起社首谄媚的聲音，“江護法～”

教主和江覆水大眼瞪小眼。

【你不是說沒人知道？】

“這我哪曉得？”

社首臉龐緊貼大門。

“左護法大駕光臨，敝社蓬荜生輝。”

谄笑的話音，讓江覆水抖了一身雞皮疙瘩。

江覆水道：“我去讓他閉嘴，不會讓這事兒傳出去。”

門外的聲音沒停。

“江護法特地來此小地方，定是執行重大任務，為了幫助江護法，小的已經集齊所有弟子，都在門外待命。大人一聲令下，分社傾巢而出。”

打臉來得太快，江覆水尴尬得不知作何反應。

教主破口大罵，【還隐秘？整個泸州分社都曉得啦！】

江覆水道：“我就說微服私訪，不會讓錦衣衛注意到。”

這時，門外又響起拍掌聲。

社首的聲音遠了些，洪亮又激昂。

“小的們，讓領導瞧瞧泸州分社的激情和鬥志，我們的口号是什麼！”

教主回想泸州社首傳來的畫面，露出驚恐的神情，急忙喊道，【快讓他閉嘴！說不得——】

為時已晚，門外傳來震天響的齊聲。

“雄霸四方！天下共仰！受命于天！獨尊白蓮！”

最飽滿的情緒，最洪亮的聲音，最豪壯的口号。

沖破院落，傳進符箓，蕩徹白蓮分社。

路過的信徒和百姓，無不投來一眼。

密室内，死一般的寂靜。

本來覺得尋常的口号，此時聽起來猶如晴天霹靂，生怕下一刻錦衣衛就沖進來抄家。

教主抖着老手，又磕了一瓶速效救心丸。

江覆水低頭看褲衩，不敢瞅他。

許久過後，教主才恢複過來。

事已至此，叱責不用，重要的是後續補救。

【總之，盡快尋回先帝屍身，九五之尊，千金之軀，切不可閃失。】

此時，亂葬崗。

白蒼蒼挖出那具連腳指甲都幹幹淨淨的屍體，俯視許久，鄭重其事展開交涉。

“你不同意，就吱一聲。”

天靈蓋看看屍體，又看看她，嫌棄汪叫。

“不吭聲，我就當你同意了哈。”

她握住屍體的右手，晃了晃。

“交易成功，酬勞九一分，恭喜你獲得世上最輕松的差事，躺着就能賺錢。”

她背着屍體，徑直奔向泸州有錢人最多出手最大方的地兒——泸州碼頭

大明各地的商人揣着數之不盡的金銀，蜂擁而至。

地面積了薄薄的細雪，幾個摔炮砸下去，嗙——濺起放射狀的雪浪，須臾落地，潔白的雪粒和大紅的碎紙摻和混雜。

一個個腳印交錯踩下去，把碼頭都踩熱鬧了。

一具屍體躺在道旁，滿臉雪渣和炮片。

稚嫩軟糯的嗓音大聲吆喝。

“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賣身葬父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