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華覺得他這幅模樣如同一頭可憐的小獸似的,倒像是自己傷害了他一般。
傅舟桓低下了頭:“對不起。”
“明明你都願涉險來救我,而我卻……”
這麼多年以來,舜華在蠱司中見到的人情世故都關乎于利益糾葛,她打斷了傅舟桓,懶得聽這些道歉:“沒什麼好對不起的,我救你是因為李闵天說你很重要,而我很需要找到我要的東西,但你不同,你不過是找你哥罷了,用不着豁出性命。”
“不,不是的,我隻是……”
傅舟桓說到一半,停頓了一瞬,輕輕落下了另一句話。
“你對我而言其實也很重要。”
少年的臉上绯紅一片,舜華覺得傅舟桓是有些羞愧了,害怕自己因這事丢下他: “别想那麼多了,隻要我不死就能帶着你一起找山,放心吧。”
她這句話一出,傅舟桓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又白了幾分。
最近運氣說好也不好,說壞也不壞。
壞的是每次遇到的東西都不好對付,好的是每次都活了下來。
舜華眉頭微鎖,如今經脈已通,自己要趕快修煉才是。
方怨從剛才開始就絞着小手就有些焦灼,見他們是似是說完了,忙插了話進來:“江,江乏,走了,我,我也想,跟你們走。”
又來了個想跟着走的,舜華道:“我們的接下來要去對你而言不好,會遇到很多僧人,到時候說不定那些僧人一見到你就給你超度了。”
傅舟桓問:“有下一個地方了?是哪?”
舜華道:“佛陀寺。”
但一說到超度,她便想到了要如何處置方怨:“不過你也該去投胎了,倒也不用去佛陀寺,我也可以超度你的。”
方怨聽她這麼說吓得躲在傅舟桓頭發後面:“我,我不去,去投胎,我,我還有要,要緊事,沒,沒做。”
舜華問:“你個小鬼能有什麼要緊事?”
方怨道:“江,江的心,心願是,是回家,我,我得找到佘,佘神。”
“和,和你們,一起找,路上我,我也能,幫上,上忙。”
舜華帶着探究的目光投向了傅舟桓,這一路她沒有跟人透露過半分在找佘神一事,而這個小鬼卻知道了。
傅舟桓咳了一聲:“此前在枯井下江乏問過我們來做什麼的,然後打了我一頓後就說會幫我們,若他有意外就把方怨托付給我。”
“以後要是你跟人打起來時無暇顧及我,她也能護我。”
有個方怨這樣的小鬼跟着傅舟桓确實讓人輕松些,舜華覺得也行: “那好吧,但是先說好,你要是被超度了我也沒法,那可是佛陀寺的僧人。”
佛陀寺是連寂明都不敢輕易涉足之地,舜華會盡量避免和那些僧人發生沖突。
方怨乖巧地連連點頭:“嗯,嗯,我,我很乖,不會給你們惹,惹麻煩的。”
接着他們去問了村裡人林蝓住在哪,想和她道個别,結果到了林蝓家隻在放了一盞台燭的桌上看見了一張字條。
上面的字依舊奇醜無比,這次依稀能看懂上面寫着:
‘昨晚我思來想去,還是把酒窖裡的酒全部搬到一個地方藏起來了,可不能便宜這落仙村的人。
太傷心了,本姑娘就先走了,有緣再會。’
舜華無言,她走之前還不忘藏酒。
字條用一小壇井下酒窖中的青壇酒壓着。
傅舟躍躍欲試地拎起酒來:“我來嘗嘗。”
他們三人在林蝓家找了碗來,坐在她家的桌邊配着屈竹帶着吃食喝了起來。
林蝓家的這張桌剛好能看到窗外灰冷的月色,方怨趴在傅舟桓的肩上靜靜地看着他們。
舜華率先倒了一碗酒來,碗中的酒在燭光下色澤清冽,酒喝着不烈也不醉人,下肚後香醇中帶着一股奇異的香味,似花香,但又說不上像什麼花香,确實是好酒。
現在既已确定佘神的存在,還是歇好了再去那佛陀寺,舜華有些疲了:“我們先去來時那個老闆娘家的客棧歇一晚,然後再去佛陀寺,路上可以多歇兩三日。”
正在斟酒的傅舟桓贊同道:“也好,不過正好最近有武林大會了,武林大會就在佛陀寺裡舉行。”
屈竹聽了直搖頭:“公子,好什麼好啊?”
“這不完了嗎?武林大會去佛陀寺咱們必然會碰到家裡的人。”
似乎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起這個,傅舟桓适才想起了什麼一般:“阿槿,要是碰到我家裡人,我或許被他們帶回去關起來禁足。”
江湖人家的兒女,長大後家中都會希望他能遊曆四方,就算傅舟桓不會功夫,但這種家族一般都會比較開明,這好好的回去了,也不至于因為這點事就将他關起來。舜華不解:“你若不想回家,倒也可以戴張假面,但你家因何故要将你給關起來?”
傅舟桓有些傷情地喝下一口酒:“屈竹你說吧,我有點難為情,說不出口。”
屈竹便說了起來:“這事兒要從五年前說起,當年公子做了不少奇怪的夢。神志不清時會傷害自己,還會莫名奇妙瘋了般對着空氣說胡話,不停說全死了,對不起都是他的錯什麼的。”
“但每次清醒後公子都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無印象。家裡人都當他是有瘋病了,或是中邪了,請了不少大夫和道士都無用,但後來莫名其妙又自己好了,這麼久了也沒複發。”
“而公子這次是偷跑出來的。傅家長房就剩公子一個孩子了,要是回去必然會被鎖在家中的,要是讓他們知道公子現在在找佘神山,那便又要被說着了瘋病,将他關起來了。”
沒想到傅舟桓還有這麼一段往事。
屈竹說完,傅舟桓道:“從那起我這個沒學過一點功夫的公子哥就莫名有了靈力,還能看到鬼。”
發個瘋就有了這麼深厚的靈力,舜華不由道:“還能有這等好事?”
她什麼時候也能瘋一下。
而後傅舟桓告訴了屈竹他方怨的存在,但就算方怨無害,屈竹亦看不見它,但屈竹的臉色還是青了幾分。
舜華跟他們了解一些佛陀寺的情況,待喝完了這壇酒,他們三人一鬼便去了此前來落仙村的路上找回了那三匹馬,朝着佛陀寺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