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夠了這種沒底的生活,他要知道這樣屈辱地挨打有沒有理由,要知道他長久地仰慕着的這個人對他有沒有一點點不同,要知道他的未來裡會不會跟這個人有哪怕一絲絲聯系。
他要知道答案。
闆子不緊不慢,一下接一下地落着,幾乎要把他的靈魂打出竅了,身後的光景也十分慘烈,兩邊都破了皮,沒破的地方腫成了深紫色,如果細細摸的話,就會發現皮肉底下已然有了硬硬的腫塊。
“啪!”
章信被打得脖子一仰,汗水淚水流了一臉,隻能靠在心裡默默倒數支撐,每打一下,都覺得希望多了一分。
“啪!”
“三……”喉嚨被口水哽住了,“二……一……”
“啪!”最後一下打完,章信腿下一軟,差點要跌倒。尤朗眼疾手快,伸出左手一抓,用力扶住了他。
章信慢慢恢複了神智,身後的疼痛叫嚣着,在暈倒的邊緣反複拉扯他,讓他遲遲難有動作。
到底還是有些心疼,尤朗放下闆子,兩手扶着他,耐心地等他清醒過來。看他眼中有了神,才拿紙巾過來:“擦擦。”
章信疼得口幹舌燥,卻也不敢得寸進尺地說要水喝,隻是擦了汗,便緩緩彎腰要提褲子穿。
每天都得穿褲子,這種三四歲就學着自己做的簡單動作,章信卻磨蹭了将近十分鐘。盡管布料柔軟,可稍微一蹭到,都疼得他眼前一黑,差點要暈過去,更不要說把褲子全然穿好,讓它緊緊包裹着這個腫大的屁股了。
尤朗看他大約沒問題了,便放開了他,坐回椅子上,問:“什麼問題,值得你再挨這麼一頓打?”
即使下定決心要問,但問題即将出口時,章信仍然沒有膽量面對尤朗,隻是低垂着頭,連聲音也壓得低低的,仿佛怕别人聽到了要嘲笑他。
“我聽郁總說,我是,是您的接班人,我想問是……”
“是。”不等年輕人問完,尤朗就果斷地給了回答,令人無比心安。章信猛然擡頭看向尤朗,有些不可置信,可是不等章信說話,尤朗又接着道,“我可以選你,也可以選别人。”
這是什麼意思?章信茫然地舔了舔幹燥的唇,再次陷入了無邊的混沌之中。
“我确實在培養你,”尤朗解釋道,不冷不熱,“你承受不住可以說,我覺得你不行也會随時放棄你,但我還要告訴你,如果将來确定是你,為了讓你在集團裡有一定的分量,我會把一小部分股份轉給你,但是最大的股東隻能是楠楠,你要發誓,一輩子保護他的利益,如果做不到,你現在就可以喊停。”
“不,”章信幾乎沒有猶豫地給出了答案,“我願意,我會一輩子以楠楠為重。”
“那就出去,該幹什麼幹什麼,不要想太多,也不用招搖過市,我覺得你可以了,自然會告訴你。”
不知為何,章信心中并沒有歡欣鼓舞的感覺,也并沒感到自己出人頭地了,仿佛尤朗隻是跟自己說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激不起他心頭一點波瀾。
也許是尤朗說也可以選别人,讓這一切仍然處在一種不确定之中。
章信默默點點頭,緩緩轉身,忍着巨大的疼痛,半步半步地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