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無疏最終退出無心苑,沒留下一字半句。
一夜漫無目的,百無聊賴之下,往颍川百草生家後院偷酒。
獨飲最是醉人。
他喝得渾渾噩噩,神思漂浮,綿延千裡。
遊經梁都時,看到滿城火光,疑心是起了火,便招來一大片雨雲。
事了拂袖而去,深藏功與名。
原本是良辰美景。大梁國君夜宴群臣,慶賀誕辰,千燈齊放,被一場忽如其來的雨澆得不歡而散。
國君孟宸極震怒:“這天道與我作對不成?”
國師忙言:“陛下一統亂世,勤政愛民,有功無過,天道豈會與陛下作對?想是道門那幫修士又在作妖。臣觀道門之内,以太微宗威勢最大,謀逆之心最甚,需萬加防範……”
出頭的椽子先爛,天下第一宗,自然是個巨大的靶子。
太微宗宗主李刻霜,目前還不知道自己宗門被人惦記上了。
他腦子天生缺根弦,要不是天上掉餡餅收了個好徒弟,把宗門上下打理得順順當當,恐怕還沒那個福氣當天下第一宗宗主。
昨晚在那塊荒蕪的半山腰呆了一宿,李刻霜千呼萬喚,都沒能再把李無疏喊出來。
這讓他疑心那時月光投在山壁上的警示之言,不過是他對李無疏思念過度,而産生的一段幻覺。
太微宗長徒江問雪晨起梳妝,将宗門諸多事務處理完畢,才來師父居所詢問昨晚戰況。
以李刻霜的斤兩,定然赢不了阮柒,但必要的關心還是要有的。
進門卻見李刻霜如坐針氈,抓耳撓腮,一會兒來回踱步,一會兒鋪紙研墨。
江問雪自行在椅子上坐下,看這位宗主來回折騰。
“宗主,你這是起了風疹?脖子都撓紅了。”
“我要給阮柒寫信!”
江問雪腦子裡蹦出兩句話,順口說了出來:“太陽打西邊出來。黃鼠狼給雞拜年。”
“我是黃鼠狼?!”李刻霜惱道。
江問雪連忙改口:“我說反了。雞給黃鼠狼拜年。”
李刻霜沒聽出問題來,順着她的話茬氣急敗壞:“給他寫信比給黃鼠狼拜年還難受!”
江問雪又問:“可是,有什麼話不能當面問?你給他寫信,他也瞧不見不是嗎?”
“對啊,阮柒是個瞎子!”李刻霜一拍腦袋,“那他肯定瞧不見那些字,我就算寫信問他也是白問!”
“什麼字?”
李刻霜也不解釋,想通了什麼似的,臉上雲開霧散,冷笑道:“我要是寫信問他,反倒提點了他。不急着告訴他,且讓他蒙在鼓裡,多受兩天相思之苦好了!”
這世上敢給阮柒找罪受的,大概隻有李刻霜這麼一位了。
想通後,李刻霜隻覺得氣血渾身通暢,想要舒展一番筋骨,于是親切地拉起大弟子:“問雪,你今日倒是來得早。我帶你把《參陽劍法》溫習一百遍再用早膳吧!你看,幾天不見,手上劍繭都沒了。”
“……”
那是她好不容易才養回來的纖纖玉手!
江問雪,太微宗長徒,道号雪晴,人稱“雪晴仙子”,為人率真親和,頗擅經營之道,是太微宗實際的掌事之人。出身望族,哥哥江卿白是劍宗宗主。
漂亮賢惠性子好有背景,誰不想娶回家當老婆供着。
當年她卻偏要跟着比自己大不幾歲的便宜師父來重振宗門。愣是把滅了門的太微宗,重建為成天下第一大宗。
李刻霜毫無惜才之心,也不憐香惜玉,每天押着這位如花似玉的大徒弟練入門劍法。
那套劍法江問雪練了千百遍,已經使得比李刻霜還要好了。
李刻霜卻油鹽不進,他格外鐘愛這套劍法,不止江問雪,全宗上下弟子都被他敦促着練習。
他說,李無疏的劍術能夠如此高妙,正是因為将這套入門基礎《參陽劍法》吃透嚼爛!
江問雪苦着臉,想要推拒,這時閱微堂的小弟子秋暝忙手忙腳,門也不敲跑進李刻霜的書房。
“見過掌宗大師姐!見過宗主!”
江問雪頓時如蒙大赦,忙問秋暝:“什麼事這麼着急?居然找到獨閑居來了?”
“大師姐,昨夜一隊大梁皇家特使在涓流鎮被劫,丢失一件仙器至寶,據說兇徒使的是太微宗的劍法。國師已派人上門要個說法,現在人在前山!”
李刻霜聽到“大梁”二字就惱火不已:“涓流鎮離太微宗幾百裡遠,虧他敢說?!”
倒是江問雪不慌不忙:“我宗幾位峰主近日都在宗内,從未外出。在外遊曆的弟子也大多修為不高,如何劫得了皇家特使?”
太微宗複宗才幾年,吸納的高手一個巴掌都能數過來。
秋暝瞟了眼李刻霜,猶豫着開口:“昨晚宗主不在宗内。想是國師的眼線瞧見宗主清早才回山。”
“??這意思是我劫的?”李刻霜一掌拍斷了桌腿,“真是睜眼說瞎話!我李刻霜使得出太微宗的劍法?”
秋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