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已經是深夜,往回趕也進不了已經關上城門的城鎮,附近的那個村莊現在去打擾也不合适,加上路過還“受了傷”,一行人選擇繼續露營,明天一早再走。
陰暗潮濕的山洞裡面路過是不想去了,拉比也被之前那幾隻莫名其妙鑽出來的怪物吓得夠嗆,反正現在天氣不算涼也不是第一次露營,于是一緻同意選在了洞口外這片小空地休憩。
溫暖的篝火讓人心安,龍豆豆那不大不小的鼾聲特别助眠,睡在他龐大身軀擋出的陰影之下的拉比枕着他的背包也睡得正香。然而主動提出守夜的路過卻一點不困——蹲在他身邊一直打量着他的殘魂當然更是不困了。
“喂,再看我的臉上都要被看出洞了。”不管是誰被那樣一直盯着都會不舒服,更别說不喜歡被關注的路過,他本來想要無視殘魂的舉動,但對方似乎一點自覺都沒有,路過隻能出聲提醒。
“抱歉。”殘魂立刻移開了視線。
頓覺身上壓力消失的路過總算自在了些,他往火堆裡加了幾根背來的特制木頭,感覺身邊的涼意遠了些,轉頭看殘魂果然站起來朝另一邊的高處岩石走去。
他可沒興趣跟去,不過殘魂這一離開,暖意襲來的同時也帶了瞌睡蟲到路過的身上,搞得他不得不也起身從篝火邊朝反方向的林中溪流走去,想着洗把臉清醒一下。
用手掬起一捧水撲在臉上,藏在液體裡的夜寒紮進毛孔把躲起來的瞌睡蟲全都揪了出來,路過渾身都仿佛被電流穿過一般,說不出的激蕩感讓他徹底清醒。
從指縫滑落的水砸在水面上,把本就已經被路過擾亂的水波搞得更加亂七八糟,被鼓動起來的紋路攪碎了落在上頭的月光。
路過再次感覺背後一陣發涼,這可不是剛剛那捧水裡帶的環境中的冷,而是透到骨頭中染上靈魂的寒意。
“我就知道是你,你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冷嗎?!”路過低聲埋怨着。
轉身就看到不知什麼時候跑過來的殘魂就站在他身後,不知道是不是失憶的原因,對方站得也還是一貫的闆闆正正,目光清澈見底,發絲微微晃動,路過卻在他身上看出了一絲可憐巴巴的感覺。
聽了路過的抱怨,殘魂馬上道了歉,表示以後不會再這樣了,真誠卻又帶着失憶後茫然懵懂的神情完美消除掉了路過堵在心口的無名火。
“咳!”對方的歉意反而讓路過不好再說什麼,隻能幹咳一下,順勢轉了話題:“那個瘋子讓你去把你們的神放出來,你怎麼打算的?”
“不行!”殘魂脫口而出,竟是想都不想的堅決。
路過皺了眉頭,他本來還覺得這殘魂和那個瘋子應該有淵源,就算後面因為自己的緣故他倆發生了沖突,但那瘋子讓自己和他一起行動,這殘魂的作用似乎就是監視路過,自然在路過心裡也就把他倆劃一邊了。
結果這會兒看殘魂一副斬釘截鐵不共戴天的模樣,路過隻能在之前的結論後面劃去句号改成問号。
殘魂此時像是被激活了似的,全然沒有之前的空洞感,整個人都散發出震撼人心的氣勢來:“人類已經被受到污染的神所厭棄,一旦解開封印,誠之原甚至整個世界都将經曆可怕的災禍。”
“呵,那和我有什麼關系。”路過摸了摸臉,看着天上那月亮,怎麼都覺得礙眼,就算它和原來世界的月亮一樣圓一樣亮。
本來他在原來的世界就隻是躺平的鹹魚,對着這隻有十來天感情的異世界的危機,更是無所謂了。
他早就不是那個傻乎乎的熱血少年。
聽上去那麼可怕的事情,真要發生了,自然會有秉承大義的強者站出來振臂高呼,然後無數視死如歸的賢能和勇士也會聚集起來,他們會和看似無法戰勝的敵人鬥争,付出可怕的代價依然在所不惜,因為最後的勝利會是他們。
當然,路過認為自己在這樣的勵志故事裡沒有絲毫出現的可能,他沒那麼偉大的精神,更沒有強悍的實力,隻會是故事裡“可憐的人民”、“死亡XXX人”這些描述中的一員。
就算現在勸說他的人是那麼的真摯和熱烈,還帶着路過無法拒絕的魅力,他也隻是别過臉不去看。
“異世之人,雖然我已經忘記了很多事情,甚至連名字都想不起來,但我卻記得自己一直在等你,誠之原,還有世界,都在等着你的出現。封印了神,我們卻也失去了神的庇護,就算适應了神留下的詛咒,卻會有更可怕的敵人來毀滅我們。”殘魂的眼睛裡閃着光,即使身上穿着簡單的布制服飾,整個人卻都散發出了讓人忍不住想要信服的氣質。
不想被那張讓他心神蕩漾的臉影響,路過死死穩住脖子就不轉頭,打算結束這沒意義的對話:“你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還記得等着我,真是謝謝啊。困了,不聊了。”
然而轉身就在他打算離去之際,一雙沒有溫度的手抓住了路過的手腕,不容擺脫的堅定讓他心裡騰起不耐煩來,雖然被迫停下腳步,他說出來的話卻一點沒有妥協的意思:“我沒興趣陪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鬼去做當英雄拯救世界的夢,再煩我,我就真的把你當成幻覺對待了。松開!”